外甥性命能保住,獨孤游心裡總算有了些安慰,鄭重對雲朝道:「九嬸嬸謝謝你,這個人情,九嬸嬸記下了。」
雲朝笑了笑。
「九嬸嬸不必謝我。」
那孩子,他不僅是你的外甥,也是我的表弟啊。
而九嬸嬸你,其實也不只是我的九嬸嬸,也同樣是我嫡親的堂姨母啊。
獨孤游不知道外甥的事情,獨孤家是不是知道,因此她打算讓人去住在縣城的兩位兄長那裡問一下。
因著這事,雲朝箭術帶給她的震撼,也被沖淡了。
正在這時,玉雪打發了人來催她去山裡。
雲朝想著那些手弩,便對過來的小丫鬟道:「你回去與玉雪姐姐說,我在九叔這裡有正事要辦,讓他們自己玩去。」
那小丫鬟回去復命。
雲朝決定今天下午就把這些手弩儘量組裝出來。
保命的東西,當然是越早擁有越好。
她在屋裡裝手弩。燕展明和燕展昭覺得也幫不上什麼忙,便去喝茶下棋,獨孤游則去給兄長寫信詢問成楚風的事情。
雲朝裝了一會兒,獨孤游寫了信,便過來幫忙。
雲朝教了她一會兒,獨孤游便上了手。
「朝兒,你說你用箭術求了我外甥,能與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嗎?」獨孤游一邊裝手弩,一邊問道。
對於那一晚上的事,那些血,那些死在她箭下的人,雲朝一點也不想提,便道:「也沒什麼,我發現他的時候,他身邊的人都已經被殺了,那天是我去碼頭接從外頭遊歷回來的的小十叔,回來的路上遇上的。我也不是存心救他,只是遇上了,追殺他的人也想殺了我們。所以我就……殺了那些人。我也不好扔下他一個人,只好帶了回來。但他被人追殺,我也知道不妥,便掩了他的身份,留在了家裡,後來,總之就是他被送走了。九嬸嬸,有些事情,現在也不好對你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她不想說的事情,獨孤游倒也不糾纏,卻是驚道:「朝兒你當真殺了人?」
雲朝冷笑了一下,看了獨孤游一眼,道:「是,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二十七人,九嬸嬸怕不怕?不過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罷了。九嬸嬸,如果有人要你的命,你會不會任他去取?要我的命,我就只好讓他先去死一死了。何況那天,他們要的不只是我的命,還有小十叔在。這世上我關心的人不多,別人的死活也與我沒什麼關係。但是我的家人,誰如果敢傷害,我必會讓他付出百倍千百的代價。我會讓他們恨不得從來沒有來過這世間!那些人的命,不值我十叔的一根汗毛。你明白嗎?」
這丫頭!
獨孤游一直以為,燕雲朝就是個淘氣可愛調皮又暖心的小娘子。她從來沒想過,就是這樣一個丫頭,在談及生死時,竟是這樣一副冷心冷肺的樣子。
她說,別人的死活與我有什麼關係?
她說,我的家人,若誰敢傷害,我必會讓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我會讓他們恨不得從來沒有來過這世間。
她說,他們的命不及我小十叔的一根汗毛。
她才多大呀。
人命在她眼裡,竟然什麼都不是?
不,不對,人命,比如她的家人,在她眼裡,勝過一切!
燕家不過是耕讀傳家的鄉紳望族,可這所謂望族,也不過是一地望族罷了。
到底是如何養出這麼個丫頭來的呢?
獨孤游被她的冷笑給凍的也覺得身上冒出冷意來:「朝兒,我並不是覺得你殺人有什麼……我見過的死人多了去了。軍中哪天不死人?一場戰役下來,死的何止百千?我倒是覺得幸運,我,如今也是你的家人呢。」
雲朝笑道:「九嬸嬸就是九嬸嬸,若是別人,知道我曾殺過人,只怕從此離我八丈遠了。是,九嬸嬸是我的家人。我心裡,待九叔如父,您是九嬸嬸,自也是我的親人。我的家人,命值錢著呢。」
如果不是剛才親耳聽到這丫頭的話,親眼看到她那一刻身上的冷意和臉上的冷笑,如今不是感覺太過真實,獨孤游看著這一刻這丫頭臉上純真無害的甜美笑容,真當剛才是自己的幻覺呢。
搖了搖頭,獨孤游覺得,這燕家還真是……藏龍臥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