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行駛在顛簸的公路上,雪白的車燈打出去,偶爾照亮路邊黑黢黢的樹林;夜色已深,路兩邊的屋舍皆燈火熄去,熊黛妮心想人也多在夢鄉之中了吧?
熊黛妮終是耐不住好奇心,告訴她爸,她們離開北山賓館遇見杜建的事情。
「哦,杜建是去見沈淮的。」熊文斌語氣平淡的說道。
「杜建在梅溪鎮就跟沈淮關係鬧得很僵,這次又是一腳踢到鐵板上去,他不是該千方百計瞞著這事才對,怎麼會主動上門認錯?難道說他知道這事情瞞不下去?」熊黛妮問道。
「沈淮並沒有打算去查這件事,」熊文斌說道,「杜建也是一開始就知道是沈淮要從霞浦縣中調人,他才故意往裡塞人。」
「為什麼?」熊黛妮腦子卡在那裡,一時間想不明白:杜建登門認錯,說明他心裡還是畏沈淮的,但他為何早知道是沈淮從學校調人,還敢在裡面搞這些小動作?
「杜建要算不多能把沈淮琢磨得比較透徹的一個人,」
熊文斌他不是很喜歡杜建這個人,但又不得不承認,杜建在官場上還是有些手腕跟膽氣的,坐在車裡也無聊,便將一些尋常人所不能體會的微妙,跟黛妮解釋,「怎麼說呢,借調這事,可以看作新浦開發區兩委班子選拔的前奏——沈淮這次雖然沒有一步到位就直接擔任霞浦縣長、縣委書記的職務,但隨著新浦鋼廠的建設展開,他未來擔任這些職務都不是什麼難以想像的事情——所以,新浦開發區兩委班子的選拔,又涉及到未來霞浦縣官場的格局形成。沈淮希望新浦開發區兩委班子組成就有一個新的格局,但他為了讓工作順利開展起來,又不得不去照顧地方上的利益跟情緒,不得不把兩委班子人選的推薦權都讓出去,以示慷慨。你也知道,吏分廉、能、貪、昏、庸、滑諸類。絕大多數從基層爬上來的官員,都不能說不聰明,但是有些腦筋聰明的官員,嗜酒好賭,只喜歡每天上班點個卯,然後整天在酒桌、牌桌上渡過;或者有其他什麼嗜好沉溺其中,或者做什麼事情、說什麼話都百般圓滑,輕易不得罪一個人;或者蚊子腳刮肉,木板上刮油,什麼事情都只顧著自己的利益。這些官員要說聰明,比誰都聰明,但或貪、或昏、或庸、或滑,真正要指望他們做什麼事情,卻又很可能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是小聰明有餘,而大聰明不足。沈淮在選擇兩委班子之時,怎麼從推薦人選里,儘可能將這些官員剔除出去?你說哪個官員,會把『貪』字,『昏』字、『庸』字或者『滑』字寫在自己的臉上叫你一眼認出來?沈淮也沒有火眼金睛,他把兩委班子的推薦權大而化之的放出去,又要很快就把兩委班子建立起來,就很難避免相當一部分不合乎要求的官員魚目混珠的混進來;這又跟沈淮希望一開始就能建立一支廉潔高效的幹部隊伍的意願,是背道而馳的。」
「……」熊黛妮聽到這裡,也算是明白過來杜建到底是搏什麼。
說到底,杜建是看到沈淮在組建開發區兩委班子上的難題。
沈淮一方面希望能以最快的時間,將開發區兩委班子拉出來,一方面希望能兼顧到地方上的利益,避免不必要的阻力,那就無法避免魚目混珠、泥沙俱下,從而會嚴重影響到整支隊伍的效率。
雖然班子以後可以調整,但壞的影響已經形成——而且國內的官場,從來都是能上不能下,讓這些人占了位子,以後想要將他們再調出去,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而且叫他們形成更密集的利益網,所帶來的破壞力會更強。
杜建故意在借調這事上動手腳,其實就是主動將霞浦縣人事組織體系內的一些弊端、也可以說是潛規則提前、以比較難看的姿態暴露出來——他也知道,沈淮有能力看出蹊蹺,能從中抓到能震懾他人的把柄進行敲打,為接下來更重要的兩委班子選拔先建一道防護濾網。
杜建看上去跟沈淮搗鬼,其實是要幫沈淮的忙;他今晚出現,明著是認錯,實際是來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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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怕沈淮來了脾氣,不領他的情啊?」熊黛妮想明白這裡面的關竅,也暗中咂嘴叫奇,沒想到官場會如此複雜,當真是普通人進去就會吃成骨頭渣的地方。
「所以說他是少數能把沈淮琢磨得比較透徹的人啊,」熊文斌輕輕一笑,說道,「沈淮是有脾氣,
第四百九十八章 說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