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孟氏便撐不住了。
跨院裡的僕婦來回稟謝氏,說是孟氏想見她一面,謝氏微微蹙了蹙眉,只命人去尋趙宣歸來。
西跨院裡,這個出身低微,卻有幸得了親王世子青眼的孟氏,這回是真的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她躺在床上,眼睛望著門口,見僕婦歸來,便張大了嘴巴,好半晌才問出話來:「夫人她過來了嗎?」
從前這主子都是整日的盼著世子,現下油盡燈枯,卻是反常的盼著要見世子夫人,僕婦心裡納悶,嘴上回道:「側妃且安心,奴婢回稟了世子夫人,夫人已經命人去尋世子了,用不了多久,世子就會回來見您。」
孟氏聞言,她慢慢收回了目光,直直的看向屋頂,喃喃自語道:「我這一輩子,將他的寵愛看得比命還重,如今死到臨頭,我才醒悟,可惜已經太遲了。」
小丫頭見她悲戚,心中不忍,連忙將孟氏的女兒抱到她跟前,勸著道:「側妃千萬要看開些,便是為了姐兒,您也要挺過來才是。」
孟氏回眸看向襁褓中病弱的孩子,她乾癟的眼中落下了淚,哽咽著道:「我真是放不下我的孩兒啊,孩子,母親沒用,護不了你了。」
僕婦們回主院稟告謝氏死訊的時候,謝氏剛用過晚飯,因為早有預期,謝氏倒也沒甚意外,只問道:「世子可趕回來了嗎?」
僕婦回道:「世子趕回來了,見了最後一面,可那孟氏卻是口口聲聲要見夫人您呢,直到死,眼睛都沒合上。」
許嬤嬤啐了一口,冷笑道:「從前世子來正房十次有八次她要截胡,臨死的時候,她不讓世子陪著,反倒要見咱們夫人了,這是個什麼道理。」
謝氏聽了嬤嬤的抱怨,她微微嘆了口氣,回道:「她不過是放不下孩子罷了,擔心她死後,我要作踐她那女兒。」
徐嬤嬤恍然,罵道:「真是個小家子氣,在王府做了這麼些年側妃,到死也沒什麼長進。」
見謝氏不語,嬤嬤接著道:「那賤人也不想想,夫人若是如她想的這般小性,哪裡容得下她活到今天,既然夫人能容得下她,又怎會將一個無辜的弱女放在眼裡。」
孟氏的心胸與謝氏相比,簡直天差地別,對於孟氏這樣的人,她到死也無法理解謝氏這樣的女人。
謝氏倒是要比嬤嬤淡定得多,她啜了口茶,緩緩道:「既然人都走了,也犯不上再說她是非了,明日且去問問院子裡那幾個貴妾,誰願意撫養孟氏留下的那女兒,與她們說明,若是誰養了那孩子,今後月例翻兩翻,晉一級位份。」
謝氏雖不在意趙宣寵愛,但卻對後宅女子子嗣方面約束卻是甚嚴,所以,謝氏膝下皆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並沒有一個庶子庶女,她雖對孟氏留下這個弱女並沒有什麼敵意,但也沒有寬厚到要自己親自撫養的地步。
謝氏正在與嬤嬤閒話,桃夭求見。
這桃夭之所以諂媚於趙宣,完全是因為謝氏曾對她的承諾,現下需要被她制約的人已經死了,桃夭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謝氏自然明白她心思,待見了人,謝氏便直接問道:「你當真要離開親王府?」
桃夭點了點頭,對著謝氏叩首道:「還請夫人幫我去了賤籍,恢復自由之身。」
謝氏道:「那孟氏隔三差五就要作妖,在京中若是沒有你幫我,我這胎也不能養得這樣好,我願意幫你去了賤籍,但你個弱女子,出去也難以生活,你若是願意留下,我可以保一一輩子衣食無憂的。」
桃夭回道:「多謝夫人關愛,只是桃夭卻是不想攀附他人而活,我只想踏踏實實的靠著自己過活。」
謝氏見她有氣骨,心裡敬佩,便答應了她請求,回道:「現下孟氏剛走,世子他正是傷心的時候,你若是執意要走,待過陣子有了機會,我成全你就是。」
桃夭感激不盡,拜別而去。
直到第二日趙宣才來主院,畢竟曾是深愛過了人,趙宣對孟氏的離去不勝悲傷,眼睛都哭腫了,見了妻子,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謝氏安慰了趙宣幾句,見他反倒是哭得更厲害了,謝氏也沒了耐心,再不提此事,只問道:「要進獻南征大軍的米糧菜肉可都妥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