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杏迅速抱著章金寶離了那地,回到胭脂鋪的時候,心還在砰砰直跳。葉荷香打量了她好幾眼,皺著眉頭道:「你見鬼啦?」
章杏覺得見到那個人大約比見鬼好不了多少。
她這一整日都心神不寧,到了夜裡,又做起夢來。一溜的孩子挨個下了船,沿岸燈火飄忽,偌大道上除了他們,再無他人,他們的影子落在地上,隨著風,忽大忽小飄忽不定。石頭照舊在她前面,手伸到背後,偷偷牽著她,時不時回頭,低聲說:「仔細腳下。」
他們被帶到一棟院子裡,屋檐下擺著一方藤椅,一個四十來歲,肥頭大耳,大腹便便的男子轉過影壁出來,坐在藤椅上,打量他們。
她站在石頭後面,不小心與藤椅那人看了對眼,雖她很快就低下了頭,卻仍覺得背心發冷,耳聽得那聲音說:「胡三,你怎地將奶娃子都給我找來了?」
冷麵孔的阿四開始挑人了,石頭是第一波被挑中的,她是第二波。夢裡轉瞬就換了一景,依舊還在那院子,只他們卻被關在籠子了,兩個長條桌被輪序抬了進來,上面擺滿了食物。
&吃嗎?」她聽到有人說,「那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首先跳起來的是阿勝和另一個高個男孩,緊接著泥鰍也上了,孩子們打成了一團,到處都是血,有人哭,有人喊,有人在慘叫。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手中木樁插進阿勝脖子上的。那幾乎是種本能反應。
兇殘的連自己都震驚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這麼兇狠。
那還是個孩子,雖然臉上全是血,可是眸子卻是稚嫩清澈的。她看著那樣一雙眸子漸漸泛散,漸漸凝固。
她殺了一個孩子。
章杏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了。身上全是冷汗,那雙毫無光彩的眼睛還在她面前晃蕩。一些並不遙遠,但她想永遠遺忘的往事在這夜統統從她記憶里竄出來。
她睜著眼睛看窗外那抹微光,覺得自己的心猶如那抹微光,在這夜重新墜入了黑暗。
今日見過的那男子,她聽人販子胡三叫他:朱爺。
他也來了盂縣陌上嫣華。
原來這場噩夢並沒有遠去,它一直都在。
她知道自己這兩年變化很大,那些人不一定能認出她來,但她還是很擔心,很害怕。她不敢相信。若是那伙人知道她還活著。會怎麼對她,對怎麼對她身邊的每一個人。
她想,那大約又是一場阿鼻地獄樣的慘景。一想起那樣的慘景。她心裡就會湧起一股莫名的悲憤,恨不得將這天地都給掀翻了。
她在夜裡努力安撫自己,讓自己的心一寸寸靜下來。她不會讓那樣的慘景再一次出現在她身邊的。她相信自己能做得到。
章杏睜著眼睛守到了天亮。
次日葉荷香打算去看望葉雲蘭。葉雲蘭夫家姓劉,名劉東海,是淮陽王手下的一個得力掌柜,管著盂縣這邊好幾個鋪子,在盂縣西街有棟五進的大宅子。章杏突然不願意出門了,葉荷香說叨了半天,無果,只得氣呼呼一個人去了——魏雲海有事。一早就出去。章金寶糾結好一會,還是覺得跟姐姐在一起好,雖是不能看熱鬧,但是姐姐會將好多有趣故事啊。
章杏帶著章金寶留在客棧里,與他講了會故事,又逗著他背了會書。劉先生聽到這邊章金寶的笑聲,敲開了門。章杏許了章金寶一個糖葫蘆,方才將章金寶遣給劉先生了。
她一個人無事,就在房裡做針線。吃飯時候,劉先生就將章金寶送回來了。沒過多久,魏雲海,魏閔文,魏閔武都回來了,還帶了一個熟人回來——何元青。
因魏閔文魏閔武上場這事,劉先生跟何元青也是認識的。劉先生,何元青,魏閔文魏閔武說起這次考題的事情。魏雲海大字不識一個,他們的話題攙和不進去,就吩咐小二準備飯菜。
章杏自是帶著章金寶回了自己房裡。不大會葉荷香也回來了。
男人們在魏雲海那房裡喝酒說話,葉荷香領著章杏章金寶則在這邊房裡用飯。葉荷香說起盂縣西街劉府的事情,自又是百般羨慕。
各自用了飯,魏雲海有些喝高了,待劉先生回房後,就先睡了。何元青便被魏閔文魏閔武邀到他們那房裡說話。
章杏怕他們幾個說得興起,睡太晚了,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