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人歷數禍國妖姬蘇和所犯罪孽時,都不得不罵一聲「毒婦」。不是她殺的人多,而是根據野史正史記載,她善虐殺,且手段殘忍,令人髮指。
然究其根源,卻是起於一個早已泯於歷史長河中的暴雨交加的夜晚。
「你將成為我兒手中劍、身前盾!哪怕是為此犯下天理不容之事,也不惜此身!你應嗎?你——敢應嗎?!」
後宮裡最尊貴的女人坐在奢華威嚴的鳳椅上,套著有著紅色底紋繁複花式的長指甲,狠狠捏著手下的座扶,雍容的面容此刻分外扭曲,利劍似的目光死死瞪著台下以額觸地跪著的那人。
那時,窗外電閃雷鳴,轟天的爆炸聲似乎要將整個朝鳳殿的殿宇掀翻,怒嘯的狂風掠過樹叢,偶有幽藍的霹靂落在窗前,群魔亂舞似的樹枝在漢白玉地面上落下鬼蜮般的影兒。
驟雨暴烈地打在闔上的門扉窗戶上,仿佛是從地獄爬出來的無數冤魂,撞擊著單薄的阻礙,伸著長長的漆黑的手指,要將屋裡的人全部拖入無間地獄,嘗一嘗他們所受的苦。
燃著燈火被不知從哪裡吹來的詭風吹熄,剩下稀稀拉拉的一些,使得空蕩蕩的殿宇愈發陰森可怖。緊張的氣氛下,守在殿中的婢女僕從都垂低了頭,神情愈發小心翼翼,就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唯恐惹得主子發怒。
那人瘦小的身體就那樣虔誠地跪著,恭敬而又卑弱。長久地靜默,像是死了一般。
留下的婢女皆是皇后心腹,此時見到竟有人敢忤逆皇后,不由斜了餘光望過去。恰好適逢那人抬頭,被迸濺的鮮血染出的稚嫩面容,烏黑如死水似的眼珠,在陰森詭譎的大殿裡,如孩童厲鬼般可怖,望之即寒。婢女驚恐地瞪大了眼,將抽氣聲死死壓抑在喉管。
這時,稚嫩冷清的聲音緩緩響起。
「哥哥生性敦厚、善若謫仙,然這世上無論光與暗,皆充斥著醜陋與污穢,哪怕是眼前的母后亦不例外。兒臣自幼長於哥哥跟前,自是甘願護哥哥一世清明,但凡是他不願做的、不願見的,兒臣都願意為之清除。但是……」
她緩緩起身,似乎將未來所有的崇敬都傾瀉在那一跪里,烏黑的眼珠淡漠而寡情地移到皇后面上,行為放肆,看得四周婢女僕從心驚膽顫。
「這一切只是出自兒臣本心,兒臣不會聽從除了哥哥外任何一個人的調令……」
那一瞬間,仿佛直直看穿了人心。
身居高位之人,哪個手裡是乾淨的?該殺的和不該殺的,被迫的和順水推舟的……
皇后的背脊僵直地挺著,放在扶手上的保養得宜的手指微微顫動。無數紛雜苦澀的回憶漫上心頭,曾經的苦難不必說,然最牽掛的還是她的兒子——東宮太子蘇合。
太子仁厚,自是奉行兄友弟恭以德報怨之聖人之言,可是既然生在了皇家,又有哪個是等閒之輩?你不殺別人,不代表別人不會動你!
一碗燕窩便讓他生死未卜!
在這事件中,誰反應最快?是在乾清殿怒斥太醫的皇上,還是審理此案的三司?亦或是監管皇城安慰的府尹?不不,是一直跟在太子身邊的如影子般存在的蘇和!
私設刑堂重要嗎?草菅人命重要嗎?手段血腥重要嗎?沒有證據重!要!嗎!
只要推斷出幕後之人,將一切威脅盡數出去,又有什麼重要的!
「母后,哪怕是您,兒臣也不會讓您有威脅到哥哥的機會。」手指揩去臉上滑出長長痕跡的血滴,陰鬱的臉上露出不再掩飾的鋒芒,一如小獸伸出的野性利爪。
難以想像,此時的她不過十歲。
她稚嫩聲音如珠如玉,擲地有聲地重申:「除了哥哥,我不會聽從任何人。」
「好!」
皇后轉而冷靜下來,恢復一國之母該有的氣質和風度,吩咐婢女將熄滅的燈火一次添上,在明亮的大殿裡,她言笑晏晏地望著台下的那人,神情是一如往常地平和賢淑,「記得你的話,本宮暫且相信你。不過,做錯事,終究是要給人一個交代的。來人,傳本宮旨意:七皇女年幼無知,以至行事不端,暫且交予陳嬤嬤指導,禁足東宮,以敬效尤。……陳嬤嬤。你可莫要辜負了本宮的期望,教導不好七皇女,本宮為你是問!」
「是。」唯二站在皇后身後伺候的兩個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