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在中州市中心的園林大院,東廂房滿窗晨光。窗前坐著的婦人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了一樣,脊背挺得筆直,頭的髮髻一絲不亂,髻插著閃光的銀髮簪。
門開了,進來一位身穿青色大褂的老婦,看見窗前坐著的人怔了一下,眼裡浮起水汽。
「春兒,你怎麼又沒睡覺,這樣下去身子可怎麼吃得消!」
窗前的婦人回身,背光里依然可以看見她額的爛紅舊疤,從額頭斜向眼下,顯得有些猙獰。
「我這破身子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春兒,你可不能這麼說,你要是去了,我也活不成了。」
「丁媽,你放心,我會為你打算的。」
「我不是想要錢,我可以回鄉下去。我是捨不得白髮人送黑髮人……」
老婦唏噓不已。
「回鄉下?你鄉下哪有親人可以投靠。我覺得自己無能,不能給你頤養天年的生活,讓你為我操了一輩子的心……萬珩真是沒用,算我白養了,養只狗兒都知道對我搖尾巴,他連看我來都不樂意。」
萬春華嘆息著眼淚無聲地滑下來,嚇得丁媽趕緊捻了帕子給她擦淚。
「大姑娘可不能哭,一會讓姑爺來看見了,又要一番盤問說教……」
「我知道,他還會罰你。丁媽,我對不起你,讓你和我一起受苦了。」
「春兒不要這麼說,能守著你,是我的福份。」
萬春華退去淚水,望著從小侍候她大的奶娘,心裡的痛更深了。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可還一直還沒找到一個可以託付的人,她不甘心。
「我幫你梳頭,一會姑爺該到了。」
萬春華坐到妝鏡前,伸手拔下銀簪,一頭長到腰間的頭髮,夾著縷縷銀絲。丁媽握在手裡,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萬春華在鏡中看見奶娘心疼的神情,苦笑一下。
「怎麼又多了嗎?」
丁媽沒有出聲,望著鏡中的萬春華,眼裡滿是難過。
「我覺得萬浮山一直在給我下藥,可是我卻找不到一點證據,我不能不明不白地死了。」
丁媽手一哆嗦,手裡就多了一把夾白頭髮。萬春華從小到大的頭髮都是丁媽給梳的,從濃密的烏亮到逐漸枯少,這一年多來,更甚,白髮一天多似一天。
「可是咱們去醫院找西醫也查過了,城裡知名的中醫也都看過了,不是都說你的病是因為思慮過重嗎?」
萬春華沒有說話,她看見身後的門開了。
丁媽抬眼也看見萬浮山進來了,心裡暗道,還好沒多說什麼話讓他聽見。
「姑爺今兒來得早。」
丁媽回身問好。
萬浮山神精疲乏的樣子,他哪想這麼早來給萬春華請安,都怪睡眠不好,連他自己調的藥都不能讓他安心睡覺。
「春兒今兒起得也早!一會梳好頭,咱們去園子裡走走,有好幾年咱們沒有一起早晨散步了。」
萬浮山笑望著鏡子裡的人。萬春華背的白髮在丁媽手攏起盤成髻,扣碧色花鈿,沒有那麼刺目了。
萬春華轉過頭,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這兩天腿疼,不能陪你走了,丁媽,麻煩你給我拿個兩個鹽包來,我的膝蓋都伸不直了。」
「噢,我幫你看看?」
萬浮山伸手就要去敲萬春華的膝蓋,萬春華躲開。
「都是老毛病了,你就不用掛著了。你去忙吧,我去茶室聽戲文,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萬春華下了逐客令,萬浮山當然知道她不想看到他。
自從萬家老爺子死了以後,他對萬春華的折磨,別人當然是不知道的。只要萬春華死了,萬華藥業才真正屬於他。雖然萬春華已經控制不了他什麼,他還是惦記著她手裡的那百分四十的股權。
萬春華越是躲他,萬浮山越是高興,越有降服的成就感。
當年萬家遍訪名醫要治萬春華的腿病,萬浮山手到病除,終於讓萬春華站了起來。還不嫌萬春華貌丑,願意入贅。新婚數年更是對萬春華體貼周到,可惜萬春華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在知情人眼裡,萬春華一輩子都欠萬浮山的……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