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眼神淡淡地看了黑老三一眼,對方絲毫不覺得他冷淡,握緊拳頭,滿臉紅光:
「謝哥,你有個弟弟,親生的!」
謝翊扯了扯嘴角,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黑老三又道:
「當初夫人沒死,謝哥你一定想不到是誰救了她!
「據說那人是從謝家出去的,還是個女人,一手策劃了夫人假死脫身的障眼法,瞞過了謝家那位,夫人懷孕的事情,我們竟是一點也不知道瞞得可真好!」
說到這裡,黑老三又一樂,一把抱著筆記本:「謝哥,你說夫人會不會還活著」
謝翊心口一痛,神色冰冷地搖搖頭,那個孩子能被生下來已經是萬幸可他的母親卻沒有多餘的幸運了。
謝家當年派出去的人,是確認他母親死去,謝朝才終止了尋找的命令。
「救她的人一個女人麼」
腦海里閃過一張格外艷麗動人的臉,謝翊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竟是有些抬不起來。
久遠的記憶與如今聽到的笑意一一對應,有些他忽略的細枝末節,似乎也變得有理可循,說得通了。
救走他母親,護著他弟弟長大的人,竟然也是她
「你先下去吧,我想靜一靜。」
男人冰冷的眉眼,染上了幾分悲沉,他揮了揮手,黑老三隻能委屈巴巴地退了出去。
再次安靜的臥室內,男人閉上了眼睛,長睫微顫,像是陷入噩夢般的掙扎著。
最後一次見母親是什麼時候呢
謝翊記得,那天的海風吹得人格外頭暈。
那是他帶著母親,第二次從謝家出逃,大概是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那次他們離開的無比順利,甚至都沒有碰到輪班的守衛。
一路向南,從渡口出發,母親帶著他上了一艘漁船。
之後,在海上飄蕩了半個月。
那天夏至,從不下廚的女人,第一次洗手作羹湯,溫溫柔柔地看著他吃完。
「小翊啊,要是將來你碰到了一個讓你動心的女人,她也恰好愛你,你可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啊!」
「千萬不要讓她像媽媽一樣」
一樣什麼呢?
女人沒有說,而是在他吃完那些食物後,頭暈目眩之時,親手將他綁在了椅子上。
「小翊,你要記得,你是被我這個瘋女人強迫著離開了謝家,你不是自願的」
女人的手捧著他的臉,眸光依舊溫柔,卻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然。
之前的風平浪靜,在那一頓飯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你是謝家的孩子,若有一日你掌控不了謝家,就毀了它吧總不能讓它困你一輩子!」
漁船里,空氣有種說不出的悶熱,他頭腦昏沉,內心惶恐,不明白自己最親的人,為何要這麼做。
「他們來了」
女人眼眸里的哀戚一閃而過,卻依舊優雅地走到角落,打開了那個老舊的電視機。
短暫的雪花點之後,是搖晃的鏡頭,少女喘息的聲音,像是在努力奔跑著逃命。
直到鏡頭一轉,露出少女本來的模樣,充滿著生機和堅定的眼神,直直看著鏡頭,像是在望著他一樣。
一旁的女人,指著電視畫面里的人,輕聲誇讚:
「這個小姑娘好看吧她呀,可是我的得意門生,圓了媽媽一段光影人生夢。」
遠遠的汽笛聲傳來,女人沖他溫柔一笑,說了聲:
「再見,我最引以為傲的孩子不要害怕,即便我不在,也會有另一個人默默守護著你。」
那是他的母親,留給他最後的話語,然後那個女人便從船上跳進了海里。
那一下入水的噗通聲響,成了他年少時最難抵抗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