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抄寫麼?那也跟誦經沒分別了。算你心誠。」妙玉輕笑起來。
「若不心誠,豈非辜負了你的心意?」賈瑋也笑著回應道。
他跟妙玉說話很隨意,好比這句話,就是開玩笑的成份居多。
「你那四妹妹,心有佛性,別看是個公侯小姐,將來很可能會出家的。」妙玉的談話非常跳脫,根本不接賈瑋的上句話,而是轉而談到了惜春。
不過她這句話,卻讓賈瑋猛吃一驚。
幸而他掩飾得好,不然就在臉上流露出來了。
書中的記載,惜春最後的命運不就是出家麼?
妙玉是怎麼看出惜春有佛性?又怎麼斷定她將來極有可能出家?
莫非學佛學道之人,當真可以產生令常人所不及的智慧?
還是說,只有妙玉這等本身靈慧之人,出了家,才會有此觀照實相的智慧?
不由脫口問道,「何以見得?」
「別問了,我也說不上來,只是心有此念而已。」妙玉想了想,簡單回答道。
「那我呢?將來會怎樣?」賈瑋不打算收住此話題,而是以自己為問題,繼續追問道。
他覺得妙玉對惜春的預判,太令人驚奇了。
「你麼?我不知道。不過,縱然你這段時間改變很大,始終還是檻內人罷了。」
妙玉貌似認真地看了看賈瑋,就唇角上揚上說道。
妙玉常將她自己稱做檻外人,意為遠離世俗之人,而檻內人自然就是指世俗之人了。
她這是說,無論賈瑋怎麼變化,也還是世俗之人。跟她這個世外高人不能比。
賈瑋聽她說了此話,又見她唇角上揚,知她也在開他的玩笑了。
就摸摸鼻子,自嘲道,「可不是麼,我雖坐你旁邊,但卻似我在此岸,你在彼岸,中間隔著一條望不到邊的河。」
這句話雖是自嘲,但也以佛義恭維了下妙玉,說她已到達彼岸,是覺悟者。
妙玉讓他逗得一笑,極是開心。
倆人又隨意聊了幾句,妙玉便照例為他誦《金剛經》。
而賈瑋也將對妙玉預判的驚奇,丟到了一邊。
也許這種無礙觀照的微妙感覺,再怎麼問,她自己也答不上來吧?賈瑋在心裡默默想道。
他微微閉上雙眼,用心聽妙玉誦經,眼前一片長明燈的微光,妙玉的聲音像在耳邊,又似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清晰無比,卻又飄飄渺渺。一時間,他覺得內心寧靜,物我兩忘。
這陣子,所有的奔忙,所有的思慮,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忐忑……在這瞬間,都漸然離他遠去了。
誦完此經,已是半個時辰後了。
當妙玉最後的餘音落下,直至悄無聲息,賈瑋這才緩緩睜開雙眼。
他看到佛堂還是這座佛堂,佛像還是這座佛像,長明燈微微的光暈輕晃著,檀香的香菸裊裊上升,午後的微風從門外吹進來,清清涼涼。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剛才做了個夢,現在夢醒了,緣生緣滅。
而一切,緣於妙玉的誦經。
真好。
這時侯在門外的一個姑子,見妙玉誦完經,忙去端了茶來。
妙玉還是如往常般只取了一杯。即她自飲的綠玉斗。
飲了一口後,遞與賈瑋。
賈瑋也習以為常地放在唇邊慢慢地品著。
在他心中,攏翠庵簡直就是獨立於賈府的另一方世界,而妙玉是這方世界一個極特別的女子。
來到攏翠庵,來到妙玉身邊,他的感受很獨特,隱然有种放下、自在的解脫。
「賈瑋,你會梳頭麼?」妙玉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賈瑋品茶,直到他將綠玉斗擱下,才忽然地問道。
「梳頭……應該會吧。」賈瑋怔了怔,不太肯定地說道。
梳頭他當然會,只是水平就難說了。他不明白妙玉問這個是什麼意思,這才顯得有些猶疑。
「那你幫我梳梳吧。」不等賈瑋話音落下,妙玉就言辭簡潔地吩咐道。
說著,她就抬起雙臂,撥掉玉簪,將挽著的道髻放下,登時,一頭烏黑的秀髮瀉在她的雙肩上。
而後她從袖底取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