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在來之前很難想像,照片上那麼孱弱,甚至已經行將就木的老人,思維邏輯以及言談表述竟然還能這麼清晰。
回憶起當年的崢嶸歲月,老人情緒格外亢奮,幾十年的故事,終於有人來聽,他自己也說的極為痛快。
老人生於1915年,祖籍皖南,年幼時家境殷實,跟隨做生意的家人到杭城定居,幼年至青年時期都受過很好的教育,是個標準的民國進步青年。
1934年,老人因為對飛行格外迷戀,再加上家境殷實,所以家裡便出錢出關係,把並不十分符合要求的老人送進了當時同樣位於杭城的中央航空學校,37年七七事變之後抗戰爆發,老人隨校遷往雲省,沒幾天,日本侵略者就對滬市發動了進攻,淞滬會戰打響。
淞滬會戰時,老人的父母帶著他的三個兄妹逃了金陵,因為當時老人的父母覺得,金陵是首都,天底下沒有比金陵再安全的地方了。
老人的父母把所有杭城的產業全部變賣,帶著他的兄妹一起逃到金陵,在金陵安頓下來還沒到半年,37年底日軍便攻陷了南京,發動了那場人類歷史上罪惡滔天的大屠殺,老人的父母、兄妹,以及長兄的妻兒,全部慘死在日軍的屠刀下。
當時身在雲省的老人聽聞噩耗徹底崩潰,如果不是袍澤時刻留意著,老人怕是已經自盡去九泉之下與家人團聚了,但是軍中的袍澤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最大的責任不是追隨亡親,而是等待機會為亡親、為同胞報仇、痛擊日寇,直至日寇投降。
隨後,老人從航校出來,正式成為國民空軍飛行員,拉開了悲壯的半生傳奇。
1945年,老人所在的國民空軍配合美國進行對日本本土的轟炸,老人駕駛戰鬥機掩護從日本返航的美國轟炸機,那時候的日本正處在最後的瘋狂之中,老人在一次護航中被日軍擊落,在山區跳傘的過程中摔上了顱骨,後來跟幾個美國飛行員一起被當地村民救下,輾轉數月才回到了春城,老人的顱骨損傷也是在那段時間,里因為得不到及時有效的治療而落下了後遺症,後遺症對生活的影響不大,但是已經完全不再適合繼續駕駛戰機。
正是因為沒辦法繼續駕駛戰機,老人才轉為文職,然後在當地娶妻生子,兒子是48年初出生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原本這種生活雖然平淡倒也幸福,但是49年臨近解放的時候,國軍眼看大勢已去,開始準備撤向台灣。
航校當時有四架運輸機準備從春城起飛,帶著當時國軍空軍在春城的骨幹以及家屬、細軟,在那個最後的時刻,飛機上每一公斤的載重對他們來說都價值千金,航空大隊的領導念在老人是抗戰時的四星星序獎章的獲得者,擊落過四架日本戰機,所以特意在飛機上為老人力保了一個位置,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這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極致了。
當年有很多國軍的官兵,因為只有一張機票或者船票,只能捨棄了妻兒,獨身一人跟隨國軍前往台灣,在他們看來,這張單程票極其難得,無論如何也要把握住,但孫孝忠沒有接受,他覺得,自己在37年失去了所有親人,一直到八年抗戰之後才有了新的親人以及唯一的骨血,他不能拋棄他們,獨身一人前往台灣,況且,在他看來,台灣一點都不讓他嚮往,他想留在這片奮戰過的土地上,和自己的妻兒一起,雖然在政權的交替面前,自己的前途未卜。
隨後的事情,就是李牧之前曾經聽說過的那些,老人在解放後依舊留在本地,在歷史運動中被人舉報,屢遭批鬥勞改,萬幸的是他在抗戰結束之後就失去了駕駛戰機的機會,否則如果他參與過解放戰爭,恐怕他在歷史運動中要受到的劫難更大。
聊及這段往事,老人並沒有太過的悲傷,他說他這輩子體驗了太多親情上的悲傷,經過了這麼多年、這麼多事,就算是不願麻木也已經麻木了,他唯二的遺憾,一個是沒機會回到金陵找尋親人的屍體並為他們下葬,再一個就是自己唯一的兒子生死未卜。
老人唏噓長嘆道:「第一個遺憾,此生都不可能彌補半分,唯有來世為他們做牛做馬才能償還;第二個遺憾,此生或許還有一線希望,但也不敢奢求。」
主持人說:「您具體說說您太太和兒子的姓名、年齡以及相關情況吧,我們到時候會發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