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景行無意在瓦渡這個地方多留。核准了暖香的身份來歷,便要帶她走。「你應該叫我哥哥。其實我們兩家父輩乃是至交。」言景行見她身上沒有玉佩,又想到玉佩幾次出現的地點和她的逃亡路線並不十分一致,便曉得已經被賣掉了。
賣就賣了吧。言景行並不十分在意。他在意的是竟然只賣了五兩。未免覺著可憐。寶玉有知,應當落淚。
&哥。」暖香嘻嘻笑著叫出來,她很想賴在對方懷裡不起身,但畢竟還沒熟到那種程度。「景哥哥。」她做夢都想這樣叫,不僅是驕傲,還是依戀。那種感覺簡直像貓咪叫喵,叫了就可以得
到小魚乾。言景行果然問她:「你想要什麼?」
院子裡還留著地震留下的溝壑,但石桌石凳被從泥土裡刨出來,刷洗刷洗,便顯出了本來面目。
&的。我要好多好多好吃的。」暖香扶著桌子站著,手指極細猶如玉箸,骨節都露出來。她很用心,指甲都洗的乾乾淨淨。言景行心思細膩,對細微末梢也會注意。暖香未免又去看他,握著玉骨松鶴摺扇的手,細長白皙,與玉柄無二,天生用來撥弦的,只是手腕比暖香記憶力要窄細許多。腰背也瘦,是少年人特有的纖細和清麗。還沒長大的呢,暖香這樣想著,又笑。我已經二十多了。
言景行果然要慶林去拿東西,紫茵餅,核桃酥,素麻團,腰果糖絨。都是容易封存的零食。暖香熟練地用小銀叉子取了酥餅,手帕墊了青花邊紅福心骨瓷碟微微托著,防止碎末末掉到衣服上。
這動作是跟言景行學的。前世,初次會面,她被這般人物和氣派驚到,呆若木雞。言景行便問:「你在想什麼?」暖香只道:「肉。我餓。」
言景行便叫人拿肉餅給她。她抱過來就啃,嘴上臉上衣領上染的都是。吃完了還舔指頭。這會兒才有功夫抬頭,結果就看到言景行正用銀質刻牽絲玉蘭花的窄頭小刀劃開餅子,用同樣漂亮的叉子放進碟子裡,三指微曲,輕輕托起來。暖香再次震到:原來他連吃東西都那麼好看。
她的指頭還含在唇里,眼睛發直,那表情一定很傻。言景行把碟子遞過來:「還要嗎?」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那碟子太漂亮了,端在手裡壓力好大,她會消化不良。
現在,言景行著意打量,這舉止動作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教養出來的。曲指微動,言景行心中有些懷疑。想藉助文繡和亡母靠近侯府的人太多了。
他的那個動作引起了暖香的注意,食指和中指互相摩挲,說明他在思考,而被他這樣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的人,往往結局都不大美妙。暖香嘴裡還含著點心,被這個摩挲嚇到,頓時嗆咳起來,急忙放下碟子,喝水,用手帕擦眼淚。
那手帕還是言景行的,她在沐浴的時候就順道洗乾淨了,晾在窗戶邊上,雲羅材質很快幹了。按道理應該還他,戲文里不都說,美人遺帕子,良人撿帕子,一嗅戀香,見面慕人,一來二去就好上了。哎,可惜反過來了,他是美人,我是良人。暖香心道他命如紙薄,舍下自己,自己還為他報了仇,當即到地府尋他,這可算是個良人啦。
言景行也注意到了。她將食物盡數給了那個養小孩的婦人,將帕子留了下來。
&動作真難受。」暖香笑道:「別彆扭扭的,就見戲台上小姐貴婦都這樣吃茶,覺得好美。原來講究起來這麼費力。」
言景行便問:「你平日裡這麼吃東西?」
暖香搖頭,輕輕撫摸著精美的餐具:「平日裡沒有這麼金貴的東西。沒什麼好講究的。今天難得要講究一次,便丟臉了。」
言景行笑道:「別使那麼大力,杯碟碰響是不雅的,注意手指,想像它是一朵花。你正撫著一片花瓣。」
他舉杯示意,暖香心領神會。上輩子他捉著自己的手教自己端蓋茶的,這輩子倒免了。也是他一路上有意無意的進行指導,暖香進入伯府後,從談吐到見識都被取笑土包子,唯有餐桌禮儀,沒有一絲把柄被抓到。
不曉得他的疑心有沒有退去,為了趕緊把他跑偏的思路拉回來,暖香適時轉移話題:「景哥哥遠在京城,人貴位尊,緣何到這裡來?這裡又窮又破,還偏僻,只有外出的沒有進來的。大家都說是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破地兒。」
言景行被這俗語逗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