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杯清茶放好,阿姨拿著托盤,快步走出房間。
莫懷仁書房的房門一關,滿屋茶香被鎖在門內。
康書記往沙發上一坐,莫懷仁坐到自己的老闆椅上。江森一時間坐康書記身邊不是,站著更不是,看了眼房間裡僅剩的一條小板凳,無奈地拉過來,高大的身軀,半蹲半坐了上去。康書記不由看得嘴角一歪,開門見山說道:「你岳父,安大海昨晚上找過我。」
「我知道,莫書記跟我說了。」江森內心坦蕩,直接當面出賣。不料莫懷仁更坦蕩,還加一句道:「我把我知道的大概情況,跟江森說了一下。」
「哦……那更好,不用我再解釋了。」康知府點點頭,馬上問江森,「那你知道安大海現在的情況了?有什麼想法嗎?」
江森直言道:「我覺得他是個傻逼。我去年就跟他說過,不要回東甌市搞房地產,不要回東甌市搞房地產,他偏不聽。在澳口賭場裡拿陽壽換的那點錢,這下全賠進去了吧!」
莫懷仁聽得哈哈大笑,「拿陽壽換錢不至於啊,你下一屆不是還要參加奧運會的嗎?」
江森不由囂張道:「下一屆,誰家敢把盤口開這麼大?」
莫懷仁抬槓道:「賭本可以增加一點嘛。」
「莫書記消息挺靈通的嘛?」江森忽然反應過來,又道,「不過等下一屆,我估計老安他日常零花錢都要向我丈母娘伸手要了,還加賭本?他今天這關都別想過!」
「那你是鐵了心不想幫他了?」康書記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江森反問道:「我還能怎麼幫?這種事,誰還有辦法?你們有辦法嗎?幾千億的盤子啊,說不定還不止幾千億,天知道現在他們里里外外,搞賬搞得有多複雜了?
東甌市稍微有點錢的老百姓,加上那麼多企業,改革開放到今天三十多年的積累全部加在一起,加上從各家銀行借出來的貸款,到底裡頭埋了多少錢,你們能算清楚?」
「那你知道事情這麼大,為什麼今年三四月份的時候不說話?」康書記把茶杯往茶几上稍微用力地一敲,茶水晃出來一點,在茶几上落下幾灘水漬。
「康書記,你這就無理取鬧了吧?當時我說那種話,有人信嗎?我發篇論文就當是盡到我身為文科生的最大義務了,沒人搭理我,我有什麼辦法?再說我當時就算過去敲您辦公室的門,您能把我的話當回事?三四月份,東甌市的樓市行情多好啊,我看《東甌日報》還在樂觀預測,到今年年底,東甌市的gdp能不能超過甬城。
目標要干倒杭城,我草,那個情緒高漲得啊,就跟當年本子說要買下美國一樣!我當時要再敢多說幾句話,全市老百姓的口水都要把我淹死。
對了,那陣子我自己都還要應付國際反興奮劑組織的那群王八蛋呢,造謠造得飛起。我還剛開學,還要處理二二製藥的一大堆事情,要管著我的實驗室,還要寫我的,還要特麼的準備奧運會……」
「行了,行了……」康知府不想再聽江森變相凡爾賽。
江森卻不答應了,喊道:「不行!我要說完!我要是三四月份的時候跳出來說這個事,就算我沒別的事情,可要是東甌市房價真的跌了,那就是被我喊跌的,我就得替那群放高利貸的背黑鍋。老百姓知道什麼呀,你跟他們講系統性金融風險,有幾個能聽得懂?有幾個能耐得下心聽你講課。可你要說,都怪那個狗生的江森……
嚯!我保證三天之內,我馬上就能變成全市公敵。你們當中哪個人再良心黑一點,把我拉去判個刑,什麼嚴重擾亂市場秩序、非法干擾經營環境,罪名隨便給嘛,我這輩子說完就完了,我媽那個事情被捅出來,一大群人還要說我活該。」
康知府的臉越聽越黑。
江森卻還沒完,「反過來講,就算當時不爆雷,也沒人拿我的話當話,我的那些假設也全都不成立,但是早晚,比方現在,這個雷還是要爆的吧?那我幹這件事,是不是就兩個結果?要麼我背黑鍋,事情無法避免;要麼我不背黑鍋,事情還是無法避免。那好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又有什麼理由,當時要那麼勇敢地跳出來,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地去給別人背黑鍋?」
江森看著康知府,問得洶湧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