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深知,任何情況下,身份地位權力,都不應該是被放棄的東西,而人在什麼時候,都應該抓住已有的東西並且為走得更高而努力。
因為一旦放棄,便是失去所有的開始。
想起上輩子的事,訓斥了兒子一頓,但見兒子神情悲痛,始皇雖然生氣,但到底是父親,丟開帝皇的身份,倒多了份慈父之心,雖然慈父之心這玩意兒,他上輩子不能說沒有,但有的不多,可這輩子畢竟也有三十年的記憶在啊。
看兒子的目光,漸漸柔和。
罷了,這孩子終究是因為他死了一次。
雖然那不是他下的聖旨,但兒子一見聖旨,哪怕是讓他去死,他都未曾反抗,子不類父,這大概是所有強大的父親們的悲哀吧。
儘管讓他失望,但奇異的是,他亦感受到了一份兒子對他這位做父親的極為深重的感情。
那是除了敬畏之外的濡沫之情。
他終究給兒子解釋了一下發配他至上郡的原因,這是兒子至死都沒想明白的心結。
始皇難得開溫聲開口:「蒙恬掌握著大秦最精銳的軍隊,蒙毅近伺帷幄,是朝庭重臣,我打發你去了郡,是為了讓你親近蒙恬,得蒙氏兄弟襄助。是時六國餘孽作亂,你在上郡,手握大秦最精銳的部隊,便是咸陽亂了,你亦有平亂的資本。除了寡人,大秦再無能左右你的勢力。你但凡明白一點寡人的思量,便不會因一紙矯詔自殺。你反對寡人焚書坑儒,難道寡人真的殘暴不仁嗎?寡人何嘗沒給過他們機會?否則又豈會給你聘儒家為師,寡人殺他們,那是因為他們的言論,已經開始動搖帝國的根基!寡人豈是那等心胸狹隘之人!寡人治國之初,百家爭鳴,但偌大帝國,想要穩定,必須有嚴明之法度。寡人不是不想讓帝國休生養息,也不是不知道你所提之建議,有可行之處,只是時機不對。帝國是時之景況,不允許寡人那麼做。寡人需要的是時間,大秦也需要時間。可惜,時不待寡人啊。」
說到這裡,始皇的語氣中,是深深的遺憾。
靈蔚心下震動。
原來,這才是父親對他大怒的原因,這才是父親發配他去上郡的原因。而他竟然從沒想過父親對於帝國未來的憂慮,他沒想明白父親讓他去上郡的原因,竟然是為了萬一,是為了他以後能更好的繼承帝國。
前世至死未解的執念,這一刻煙消雲散,靈蔚羞愧之極,更覺得無顏面對父親。
始皇默了片刻,才道:「以後不必再喚我父皇,便用之前的稱呼吧。你如今的名字,蔚,本有茂盛之意,亦合了你上輩子的名。雖說男子及冠方可取字,但父親賜字,提前些也無妨,往後你便字扶蘇。」
「是,父......親。」扶蘇應下,想了想,徵詢道,「我們......還繼續往京城去嗎?」
這便是問他是否繼續科考的意思。
始皇笑了一聲:「自是要去的。」
始皇梳理了一下今生記憶,發現他如今和扶蘇身處的大夏帝國,疆土之廣闊,遠勝他的大秦,政律之完善,也遠非他的大秦可比,但這也不奇怪,畢竟他的大秦,如果他沒死,發展下去,絕不會比現在的大夏帝國差。
甚至他死後扶蘇若順利繼位,以扶蘇之才,也絕不會比現在的大夏差。
只是可惜了,不知道他們死後,大秦如何了。
然而現在想這些都沒用。
如何在今生好好活著,活得配得上他曾經一代開天僻地之始皇帝的身份,才是需要考慮的。
重活一世,傻子也不會抹脖子去死。
活著,不好嗎?
扶蘇卻是替父親難過,父親他是始皇帝啊,比之大夏的開國皇帝尊貴了不知多少。
至少大夏之前的帝國,已經一統,大夏這片廣闊的疆土,亦不過是繼承前朝得來的罷了,雖然亦有擴張,但論功績,大夏開國帝尊,卻是遠不如他的父親的。
始皇拍了拍兒子的頭,能再次見到年少時的兒子,憤怒過後,心情莫名竟有些好。
他倒沒有什麼曾經錯過兒子長成的遺憾,他始皇帝壓根兒就沒有那根兒女情長的弦,但能讓死於悲憤的兒子,知道他並沒有賜死他,大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