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蘇當然是收到了皇后的邀帖,可如果范陽盧姓在已經意識到司空北辰對婉蘇純屬利用的心態,按理是會拒絕赴宴的——這場宴會是以家宴的形式召舉,雖說的確可以邀請臣公的家眷赴宴,但君臣之間是心知肚明,既為家宴,皇室就不能隨意邀請賓客,若受到邀請的家門並非皇室的姻親,就定為皇室意中的聯姻對象——既是家宴,又有別於聖旨、君令,如若臣公無意與皇室聯姻,自然是可以婉拒的,皇帝陛下如果因此威逼,要脅臣公必須赴宴,那就是蠻不講理了,司空皇室從來沒有蠻不講理的實力。
婉蘇今日來赴宴,那就只有一個可能,范陽盧姓已經動意與皇室聯姻,換而言之,他們答應了輔佐司空北辰。
瀛姝心中沉甸甸的,可在婉蘇先被「舊病新愈」的皇后一直「糾纏」著,她也不好上去搶人,幸虧今日謝六娘也入宮赴宴來了,這倒是一個瀛姝可以理所當然親近的人,兩人眼神一碰,莫名心有靈犀,一個趴在謝夫人耳邊低言輕語,一個微笑著替謝夫人斟了一盞桃漿,等謝夫人一頷首,便挽著手往長廊上散步,三拐兩拐的到了一處廊樓上,人在高處,視野遼闊,底下還有映丹守著,全然不懼有人竊聽。
不待瀛姝問,謝六娘便長嘆一聲:「端午的時候,八姓門閥都行了龍舟送瘟,因此淮水堤上,按例是有酒宴的,太子那日也來觀龍舟,不知怎麼的,就又和阿盧相遇了,我遠遠看見他們在說話,就想過去,還沒走到近前呢,那邊就有了變故,阿盧險些墜水,多虧得太子拉住了她。
事後我才打聽見,他們一行人站在水邊說話,草從里竟鑽出一條蛇,阿盧受了驚,一應的僕從府兵都沒反應過來,太子非但及時出手免得了阿盧墜水,還一直擋著阿盧跟前,拔劍將蛇斬成兩截。
這說不上什麼救命之恩,但畢竟是逃過了一場意外之險,盧公無論如何都要向太子道謝的,一來二去的,我也鬧不清盧公怎麼就改了主意,阿婉的兄長,前日還跟我家十弟說,盧家的尊長們是有意要推辭赴宴的,兩日裡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今日我一見阿盧入宮,也是暗暗吃驚。」
瀛姝聽說了太子斬蛇的壯舉,約莫想到了是什麼變故。
前生的時候盧太公就猶豫不決,既為陛下阿伯的誠心交盟所動,但又不願讓最疼愛的孫女去涉險難——范陽盧氏既然在朝,就不可能真的無欲無求,對於皇室的示好那是必須得慎重考慮的,可聯盟的方式千萬種,並非只有聯姻一條獨徑,像范陽盧這樣的門第,他們還是相當愛惜羽毛的,用心培養的嫡女,並非是為送進宮廷母儀天下,事實上將女兒嫁給名門子弟,又或者乾脆是林泉之士,既免了女兒隱忍真性情屈服於皇權,又頗能收穫政治利益,往往這才是清貴之族更加認可的聯姻方式。
但婉蘇卻主動要求嫁太子為妃。
西豫的女子,不分貴庶,坦然向親長表達自己對婚姻、伴侶的期望都不會被視為可恥的事,而就太子、婉蘇這對個例而言,結為秦晉之好當然也無違「門當戶對」的局限,婉蘇為太子所打動,主動請嫁,盧太公以及她的父母如果斷言拒絕,在態度上那就是絕然和皇帝對立了,可范陽盧姓根本無意和帝權對立,反去跟陳郡謝、江東賀、長平鄭結盟,因此,盧太公最終才決定握緊了皇帝主動伸出的手,以聯姻的方式結為同盟。
前生如此,今生竟也沒有改變,司空北辰雖然在曲江會上沒有能夠「英雄救美」,但他很快彌補了曲江會上的「過失」。
瀛姝一心想救婉蘇於水火之中,此時未免有幾分焦慮,眼睛就總往皇后、婉蘇的方向看,她頻頻的觀望和打量,落到兩個皇子的眼中。
司空月狐一揚手,三支箭矢分別的,紮實的落入了三個並排擺放的矢壺裡,他隨即也就收回了順便瞥向瀛姝的目光,拍了拍跟瀛姝一樣顯得心事重重的,他家五弟的肩膀:「該你了。」
南次也是隨手一投,一支箭矢落在了矢壺外。
「五哥這麼快就輸了啊。」天真爛漫的七皇子很沮喪,他剛才與二、三兩個皇兄作賭,他覺得五皇兄應該能堅持住九輪,結果才三輪,五皇兄就慘敗了,七皇子因此十分懷疑是幾個哥哥聯手給他挖了坑,專門坑他的零花錢,好生氣。
也不知誰喊了一聲:「陛下和白川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