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大了起來,絳衣小聲道:「夫人,風大了,咱們回去吧,當心著了涼。」
她才說完,遠處便駛來了一輛馬車,車輪轔轔滾過青石路面,在宅子門口停了下來,絳衣眼睛一亮,道:「是大人回來了。」
崔雲灝從馬車上下來,見楚瀅瀅正站在宅門口,立即加快腳步,朝她走去,握住她的手,果然有些涼,語氣裡帶著輕微的責備:「怎麼在這裡站著?」
楚瀅瀅示意他看對面,道:「我就是出來看看。」
崔雲灝轉過頭去,將軍府前的白幡輕輕飄動,雨聲中還能聽到那些哀慟的哭聲。
崔雲灝深吸一口氣,道:「平遠將軍戰死,大軍就如卸了一隻臂膀,情狀愈發雪上加霜了。」
他擁著楚瀅瀅往門裡走,那些哭聲隱約消失不見了,楚瀅瀅問道:「今日朝議如何?」
崔雲灝低聲道:「正如你與我說的那般,求貢書到了之後,朝局便分為了三派,以柳閣老等人為首主和,勸皇上休養生息,韜光養晦,養精蓄銳之後再作打算,以王爺等人主戰,先守住玉連關,戎敵生性狡詐貪婪,必不會因為我朝妥協就立即退兵,反而會趁機提出更多的要求,一步退,步步退,另外還有幾個大臣仍在觀望,暫未表態。」
楚瀅瀅想了想,道:「太子呢?」
崔雲灝答道:「柳閣老本就是太子一派,太子也是主張求和的。」
「是,」楚瀅瀅輕聲道:「確實如此。」
主和就好,一切都像上輩子那樣循序漸進著,她心裡默默地道,又抬起頭來,認真望著崔雲灝叮囑:「之後你萬要小心。」
崔雲灝知道她的意思,點點頭:「我會的,瀅瀅你放心便是。」
細密的雨絲落在油紙傘面上,發出綿軟的聲音,好像春蠶啃咬桑葉一般,,風從遠方吹來,將雨絲揚起,楚瀅瀅不知為何,總覺得有陰雲壓在心頭,無法釋懷。
……
太子府,送走了一干官員,水榭內酒盞傾倒,杯盤盡空,太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一名姬妾立即上前扶住他,柔聲道:「殿下,您要去休息麼?」
太子擺了擺手,一身酒氣,道:「孤要去走走,孤悶得慌。」
他說著,腳步踉蹌地出了水榭,外面天色黑了,不知何時下起雨來,太子也不管那雨,徑自踏上了曲橋,大步往前走去。
那姬妾驚呼一聲,連忙追上去道:「殿下,下著雨呢。」
她見勸不住太子,便立即嬌聲呼喝道:「來人!來人!取傘來!」
立即有宮人送了傘過來,太子已走出老遠了,身形幾乎消失在夜色中,那姬妾急了,撐著傘便追上去,哪知太子喝醉了酒,不願意撐傘,將她用力一推,醉醺醺地道:「別……擋著孤的路,孤要去、去聽雪軒。」
姬妾驚詫莫名,又勸道:「殿下,咱們府里沒有什麼聽雪軒啊,殿下!您慢點兒!」
眼看著太子走路不穩,一個勁往右偏,這曲橋之上,橫欄並不高,左右都是湖水,若是掉下去可不得了。
那姬妾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道:「來人,快去扶著殿下!」
幾名宮人連忙迎上去,豈料太子嫌他們煩,用力一甩手,整個身子搖搖晃晃地往後倒去,所有人都驚聲大叫,渾身寒毛都倒豎起來了,只聽嘩啦一聲,太子從曲橋上一頭栽進了湖裡,那湖裡還種著許多他派人從太湖挖回來的紅蓮。
姬妾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過了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尖叫起來:「來人!太子落水了!快來人啊!」
悽厲的聲音像一把利刃,劃破了平靜的夜空,一時間,整座太子府都轟動起來。
深夜時分,太子府仍舊燈火通明,分明已到了入睡的時候,卻沒有一人敢去睡覺,走路時都輕手輕腳,大氣不敢出一聲。
太子的院前跪了一地宮人,還有那個紅衣姬妾,她正瑟瑟發抖地跪伏在地上,眼中的淚珠兒串串滑落,梨花帶雨,我見猶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