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三人回到西屋,屋子被翻得一片凌亂,炕席都被掀起來了,鋪在竹篾蓆子底下的麥稈也被扔到了地上,被子凌亂地團成一堆,箱子歪歪扭扭地放在炕梢,好在箱子裡的東西被周紅香翻完又收拾了一下,要不更亂。
周陽看著眼前的一切一言不發,周晨卻沒什麼感覺似地,馬上手腳麻利地開始收拾。周陽想把妹妹放到外間周春喜家的炕上,自己也來幫忙收拾。周晨拍了拍周晚晚抱著的麥乳精盒子阻止他,「我一下就收拾好了,不用你。」
果然,一會兒功夫,炕席整理好了,被窩也鋪上了,兄妹三人很快就能躺下了。周晨把門插好,三個人把頭藏在被窩裡,小小聲地說著話。
「大哥,你說囡囡咋就恁聰明,她就知道把東西藏起來!」周晨首先表揚今天的大功臣周晚晚。麥乳精還好說,被發現了最多是搶走,小麥要是被找到了,那他們今天會被怎麼樣,可就難說了。
「咱走時囡囡在被窩裡,她咋拿到的?」周陽考慮的就比較實際。
「是啊,炕頭和炕梢那老遠,她咋夠著的?」周晨也想起這個問題。
周晚晚在旁邊直嘆氣,我就在這呢,有問題問我呀,你來瞎琢磨啥呢?
「我爬的,爬過去。」周晚晚忍不住插話了。
「囡囡你會爬了?」周晨驚喜地問
周晚晚用實際行動回答他,小屁股一調,爬到哥哥們腳下,又爬了回來。
「咱囡囡真聰敏!」周晨高興得抱著周晚晚滾了兩圈,周陽怕凍著妹妹趕緊把兩人給拽了回來,周晨又小幅度地滾了兩下才消停下來。
「大哥,你說那麥乳精真是好東西啊,你看囡囡沒吃之前,跟六丫一樣,啥也不會,你看這才吃了幾天,會說話了,會坐了,現在都會爬了!我聽劉二嬸說,他家狗剩子都快兩歲了,才能爬,那還是小子呢。」
「可不是,你看囡囡的小臉兒,這些日子一天比一天白胖了,多精神。」周陽也覺得這麥乳精真神奇。
周晚晚聽得直拿頭撞枕頭,大哥二哥你倆別盲目崇拜麥乳精了好不好?我這才是正常小孩的發育水平呢,而且都有些滯後了。你拿災荒年裡沒吃過一口奶,米湯都喝不上的災區兒童跟我比,還一臉驕傲,我都臉紅啊。
「麥乳精,藏起來。」周晚晚決定把哥哥們的談話導入正題。
「對,麥乳精不能再放在家裡了。」周陽也發覺了問題的嚴重性,「還有那些麥子,咱倆趕緊吃了,放肚子裡最保險。」
於是兄妹三人躲在被窩裡咯吱咯吱嚼麥粒。周晨、周陽嚼,周晚晚被兩人輪流強制嘴對嘴哺餵。這些天每天被強制這樣餵食,周晚晚也習慣了,想想自己小時候也是被哥哥們這樣餵大的,周晚晚也就沒什麼心理障礙了。
在六七十年代,以及更早以前的中國,很多很多人都是從小被這樣餵大,再去這樣餵自己的弟妹、孩子,一代又一代下來,這已經成為最為平常的事了。不衛生?你看誰這樣給餵死了?再說,在活命面前,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呢?
兄弟倆一邊吃,一邊商量麥乳精的事,「你別管了,交給我吧,保證讓誰都找不著。」周晨很大包大攬地說。
周陽想想也就交給弟弟了,他整天不在家,這事兒也確實是交給周晨比較合適。而且周晨雖然年紀小,辦事卻很靠譜,是說一是一的性格。他說沒問題,就可以很放心地交給他去辦,從沒讓周陽操心過。
「他們把媽理好的箱子也給翻亂了……」沉默了一會兒,周晨忽然低聲說。
「嗯……」周陽的聲音也悶悶的。
周晚晚很敏感地捕捉到有用信息,莫非母親走後,兄弟倆沒捨得翻她整理好箱子?是想多留下一些母親的痕跡吧?那她是不是可以做點手腳,趁機夾帶點東西?
「明天你好好理理,媽不喜歡東西亂七八糟地放。」
「嗯……」周晨好半天才應,聽著聲音正常,周晚晚卻知道,二哥哭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周陽才道:「明天別揍小霞了。她也是被老姑逼的。」
「你別管!我揍不死她!她自個不說老姑能知道?她跟咱們有仇啊?就見不得囡囡有一點好,你聽聽她說的那是啥話?她叫咱囡囡啥?」
周陽沒說話,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