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喜不喜歡花?郭哥哥送你個禮物好不好?」郭克儉蹲在周晚晚的椅子前面,目光與她平齊,臉上的笑容斯文可親又帶了點克制矜持與驕傲。
郭克儉這種人,天生具備掌控人情緒的能力。他這看似隨意的笑容,既表現出了他的哄小女孩兒玩兒的熱情,又恰到好處地拉開那麼一點點距離,特別容易讓周晚晚這種從農村出來的小孩子對他又渴望又自卑,不自覺地聽從他的擺布。
當然,前提是周晚晚真的是個農村出來沒有見識的六歲小女孩兒。
周晚晚沒有說話,歪著頭看著這個明顯目的不簡單的少年。
「這個花環送給你,可以戴在手上,別在衣服上也很漂亮。」郭克儉修長白皙的手上托著一個小巧漂亮的小花環,看周晚晚的目光溫柔專注,唇角上翹得恰到好處,微微露出一點點雪白整齊的牙齒,很容易讓被他這樣注視的人心生歡喜受寵若驚。
他這副姿態一擺出來,讓那個小小的花環一下就變得珍貴精緻起來,仿佛是放在乾淨晶亮花紋精緻的水晶盤上鑲嵌著珍貴寶石的首飾,讓接受了它的人必須珍惜對待,興奮感恩。
雖然那些編花環的小花只是他匆忙間隨手在身邊的花圃里扯下來的玉簪和格桑花。
「白痴!」一直坐在旁邊看著的楊浩忽然嗤笑一聲,滿臉諷刺地看著兩人。
誰都不知道他這句「白痴」說得是誰。
郭克儉和周晚晚都當沒聽到他的話,這個冷冰冰對誰都不愛搭理的小男孩的心思實在是太難琢磨,兩人也沒興趣去琢磨他在想什麼。
周晚晚捏起那個小花環,輕輕放在手上,沒有戴,也沒跟郭克儉說話,低垂的睫毛卷翹濃密,襯得臉頰瑩白小巧嘴唇飽滿精緻,讓人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郭克儉幾乎想要放棄自己的計劃。這個小女孩的反應完全不在他的任何一種設想之內。他從來不做脫離他掌控範圍的事。
可那也只是一個短暫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瞬間。周晚晚的反應再讓他疑惑,她也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姑娘,而且是一個必須依靠沈參謀長的喜愛才能在這個院子裡有一席之地的小孩子。
在郭克儉眼裡,說到底。周晚晚只是一個沈參謀長無聊時逗逗的小玩意兒罷了。她能靠討好人留在這裡,再小也能明白自己在這裡站穩腳跟的根本是什麼。所以,他的計劃對她這樣的小孩子再合適不過了。
「晚晚想讓沈爺爺高興嗎?沈爺爺高興了就會更喜歡你,給你更漂亮的衣服穿,給你很多很多好吃的。還會經常接你來他家裡玩兒。」郭克儉身體微微前傾,聲音溫柔,像個知心大哥哥,對周晚晚循循善誘:
「沈爺爺最喜歡學習好的小孩兒了,晚晚要是現在去上學,沈爺爺一定特別高興,認為你是個愛學習又聰明的好孩子。」
「現在去跟沈爺爺說嗎?」周晚晚歪著頭看郭克儉,他這算盤打得是真精明。
讓她現在去找沈爺爺去說自己想上學,沈爺爺必然會感嘆時局混亂,連小孩子想上學的願望都實現不了。然後聯想到有多少孩子就這樣被耽誤了。他很可能一激動就拍案而起,跟著郭老將軍轟轟烈烈去了。
即使她的話沒起到激勵沈爺爺的作用,郭老將軍也有了接著勸說沈爺爺的契機,跳過那個讓所有老革命都心中淒涼的結症,可以把他們談話的僵局打破。
真是個心思縝密的少年,怪不得郭老將軍帶他過來。
「想什麼時候去說都可以,不過,沈爺爺現在好像有點不高興,如果你能把他哄高興了,那你就是他最喜歡的小女孩兒了!沈國慧他們都得排在你後面!」
郭克儉笑得更加親切。還衝周晚晚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說只有兩個人知道的小秘密一樣,親密又調皮,讓人不自覺地對他產生好感和信任。
周晚晚忽然就笑了。水光瀲灩的大眼睛笑得流光溢彩,迎著燦爛的陽光那眼裡的亮光幾乎刺痛了郭克儉的眼睛。
周晚晚利落地跳下椅子,整理了一下連衣裙的下擺和腰帶,沒再看郭克儉一眼,輕快地向沈爺爺的方向跑去。
那個被郭克儉珍而重之送出去的花環隨意地扔在了椅子上,秋日暴烈的陽光一曬。玉簪花嬌嫩的花瓣已經發黃打蔫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