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芸是被一陣刺耳的瓦罐破碎的聲音喚醒的,期間還伴隨著女人時而尖利時而哀怨的控訴。
全身的疼痛消退了一些,但四肢依舊無力。努力撐起身體坐起來,半掩的木門就被大力推開,一個女人站到了她的床前,居高臨下道:「你醒了?正好,趕緊起來,收拾一下頭髮就跟夏婆去吧。雖然是給人家當丫鬟,但以後至少能吃穿不愁了。而且,簽的活契,日後等相公中了榜,家裡寬裕了,自會贖你回來。」
好像評估貨物一樣的視線,趙芸知道來者不善。但聽女人的話一說完,她才知道,這女人,是要送她走。昏睡時那些閃現的記憶片段告訴她,原身會受傷身死,就是因為面前的祝春娘,原身的嫂嫂,逼著七歲的小孩去後山撿柴。撿不滿一天用的柴火,祝春娘不會給她好臉色,最重要的是,她會藉口和原身的大哥趙麒吵鬧。
趙麒雖然對原身極其冷淡,但原身對他卻是敬愛的。知道趙麒就要應考,不想因為自己的差錯,給祝春娘藉口,鬧得家裡不消停。於是,原身硬是強撐著害怕,在後山撿滿了一天用的柴火,天都快黑了,才小心翼翼的下山。
一個七歲的孩子,拖著比她身體都要大了兩倍有餘的柴火,一不小心就從陡峭的崖壁上摔了下去。頭被磕破了,留了很多血,雖然很快被村裡的鄉親發現,送回來就醫,但原身一直昏迷不醒,熬了五六天,還是走了。
現在,她來了,代替原身活過來,祝春娘卻又迫不及待的要送去當丫鬟。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逝,趙芸平靜的仰頭打量祝春娘。不過十七八,正是春花燦爛的年紀,但她眼底的冷厲和抿起來的薄唇,生生破壞了上天賦予的美好。
祝春娘不知道此趙芸已非彼趙芸,見素來膽小怯弱的小姑子竟然一反常態的直直的盯著自己,不由心頭一跳,唇角扯出一個敷衍的笑,「你怎麼不說話?可是在心底怨恨嫂子?公婆去得早,這個家只靠你哥哥苦苦支撐。如今,相公和小叔都要下場應考,如果能中榜,趙家興旺可期,公婆在地下也欣慰。」
「可家裡已經快揭不開鍋,哪裡來應考的銀子?你已經七歲了,是非好歹也應懂得。只有趙家好了,相公和小叔好了,妹妹你才能好。相公才學無雙,小叔學問也做得踏實,難道你能忍心見你哥哥因為短缺銀錢,又錯過今年的科考?因為守孝,因為要照顧小叔和妹妹你,相公已經耽擱了七年!當年與相公同在學堂的同窗,如今大多都有了官身,再耽擱下去,相公的前程也毀了。妹妹這次也體諒一下相公難處吧。這些都是暫時的,以相公的為人,一等家裡好一些,肯定會接妹妹回來的。妹妹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你哥哥麼?」
好一個祝春娘!趙芸在心裡讚嘆一聲。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換做以前的小孩,怕是會被她說得心甘情願的接受她的提議,暫時賣身為奴。
但趙芸是誰?二十一世紀的獨立女性!賣身為奴,就算簽的活契,也等同於把一條命交到主家手裡,也再無自由和尊嚴。而且,根據記憶里的瑣碎片段,趙家雖窮,但也不至於借不來幾兩趙家兄弟應考的銀子。祝夫子,也就是祝春娘的爹,對趙麒十分看重。雖然村孰夫子的束修不多,但趙麒是祝夫子的乘龍快婿,他要應考,夫子斷不會讓他為應考的銀子為難的。
再不濟,村裡的鄉親也不會坐視不管。趙青元在這裡落戶的之後,趙家對周圍的鄉親多有照顧。趙青元夫婦去世,這七年,鄉親們也還念著趙家夫婦的好。
只是趙麒並不願意過多的接受鄉親的接濟,寧願將家裡的田地賣了,也不多欠人分毫。
這樣的趙麒,也斷不會為了籌措應考的經費,送她去當丫鬟,徒惹外人非議。一切,都該是祝春娘的主意。從原身的記憶來看,這祝春娘進門後,處處針對她,實在蹊蹺。
趙芸心裡思忖著,無論如何,也要先打消祝春娘立即將她送走的念頭,只是,還未出聲,就被一人打斷了。
「春娘,別說了。」趙麒不知何時板著臉,站在門口,「我不會送她去當丫鬟。家裡雖然拮据,但應考的銀子也不至於沒有。」
「是啊,有。」祝春娘騰一下站起身,冷笑,「我爹恨不得把家底全都掏給你,你當然不擔心。」
趙麒眉頭微皺,唇角抿直,:「夫子待我恩重如山,我銘記在心。但你也別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