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白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分明的笑意,卻又用摺扇遮住半邊臉,一時半會兒竟讓人猜不透此人話里話外的意思。
可周然又怎是等閒之輩,這話只一聽入耳,他就知道,眼前這人很不待見自己。
雖說他並不知道自己何處得罪了溫白,但好像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這就更出奇了,第一次見面就如此,那日後還了得?
周然正身,正要開口,就見溫白扭頭看向宮煜:「他是冠英侯的兒子?」
宮煜點點頭,心想,如此招搖的,當今除了冠英侯還能有第二個侯爺嗎?
周然頓感不妙,他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肯定要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
果不其然!
如他所料,溫白冷笑兩聲,字字誅心,刀刀致命:「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冠英侯當年是老侯爺麾下的一位得力副將吧?」
宮煜取出食盒裡的碗筷,準備開始吃飯,聽到這話,他頓了頓:「不錯。」
「周叔年輕時,很受我父親賞識。」
這話說出口時宮煜還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直到溫白接過話茬:
「那老侯爺可真是太慘了,被拜把子兄弟算計猜忌不說,戰場之上,與敵人背水一戰時又被手下背叛,棄城保帥,最後迫不得已自刎,白白斷送了性命。」
周然「唰」地站起身,想替他父親辯解,可思來想去許久,他也不知該如何辯解。
他父親當年暗中接到武德帝密旨,要他想辦法殺死靖北侯,只要靖北侯身死,他就是鹿相國新的王侯。
這樣誘惑人的條件,冠英侯又如何不心動。
於是,他在收到靖北侯發出的支援消息時,毅然決然關上界門,將靖北侯及其他將士生生關在洞塵界外,最後只能選擇戰死!
前無援兵,後無退路。
怎麼算,冠英侯也是殺死靖北侯的兇手之一。
「對,對不起。」周然低下腦袋,囁嚅了幾下嘴唇,終於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我替我父親為當年的事道歉。」
宮煜知道,溫白只不過是替他打抱不平,絕無存心刁難周然的意思,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神情依舊:「不必道歉。」
「啊?」周然似乎很不明白。
如果換做旁人,在得知殺死自己父親的兇手後,定是要連他九族一起討厭的,可宮煜卻說他不用道歉。
這讓他想不明白。
宮煜垂眸苦笑一聲:「十年前,我父親戰死在罪妄河時,我的確恨透了周叔,我當時就在想,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一定會回到洞塵界,將害死我父母的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可後來,等到我真的回來了,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我卻猶豫了,鹿相國損失一位大將是很大的損失,可若是再損失一位,很難不滅國。」
「所以,我選擇放下仇恨,就在不久前,我意外得知我阿娘屍骨的下落時,我心中也是憤恨的,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時隔多年,物是人非,我阿娘現如今在哪兒,真的很難言說。」
宮煜笑著搖搖頭:「愛大於恨,這或許就是我老爹教給我的道理,所以,我此次回來不會要你父親的命,你也不必擔心,也不必,來監視我。」
「畢竟,如果我真的想要動手,你攔不住我,三千皇城禁衛軍,照樣攔不住我。」
這話也不是危言聳聽,周然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單憑宮煜在院子裡掃塵的那一劍就足以讓他琢磨好幾年。
溫白提箸思忖許久,聲線果然溫和了許多:「我師弟不是那般衝動之人,你大可放心,冠英侯也可放心。」
少年人往往都藏不住事,那些歷經世事的老前輩只需要盯著他的眼睛看上了幾秒,就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周然剛出現在靖北侯府的外牆上時,宮煜就知道他來此絕不是好奇那麼簡單,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