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也覺出有異來,怪不得華飛舟平時不見多麼顯山露水,卻總能穩居前三。
場上的形勢,就好像有一把火,將文笙和華飛舟兩個同時架在火上烤。
看誰先成灰,或是哪一方經受不住,先退一步。
在華飛舟,是江煥這座大山被搬走了,數年來他第一次距離頭名如此之近,是不甘屈居於女子之下,接下來的白州之行都要聽令於人。
在文笙,則是一腔熱血豪情,以及去白州,救出李承運的執念。
錚錚!嗡嗡!
火光跳躍,下了一天的雨,整個同樂台都在熠熠閃著光。
華飛舟手有些抖,以往斗樂,他的攻擊從來不曾這麼暢快無阻過,即使歪了斜了,彈走音了,也不會被對方抓到破綻。
只是每一下都落回自己身上,那滋味,簡直不敢多想。
對方穩坐如山,看上去十分平靜,琴聲控制得很好,不緊不慢,透著遊刃有餘。
華飛舟原本不信玄音閣的學生裡頭有人比自己更能挨,但現在,他卻突然不再有這樣的把握。
這個顧文笙琴聲非常邪門,也許她真有什麼秘訣也說不定。
對了,呂罄。上午她將呂罄傷成那樣,自己卻照樣斗樂,一路過關斬將,半點兒沒有受到影響。
他自忖是比呂罄強,可也沒強到彈暈了對方自己卻還渾若無事的地步。
若是那樣,自己也不會回回第二,拿江煥沒有辦法。
文笙不知道她在華飛舟眼中已經變成了譚大先生那等級數的高手,隨著時間的推移,文笙其實並沒有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
若只是一個華飛舟,還不會叫她這麼身心俱疲,但一下午先戰文鴻雪,又和鍾天政比拼了一番,這一戰進入相持後不久,文笙就感覺到了那熟悉的頭痛,她同呂罄一戰之後好不容易壓下來的傷勢復發了。
症狀還在不停加重,很快文笙就覺著口裡泛起了甜腥。
她壓抑著咳意,不能咳,心力一泄,《搗衣》必受影響。
雨水沿她的鼻樑滑下,隨著輕輕呼吸,自人中處滴落,帶著腥紅之色,所幸她帶著斗笠,又是黑天,被燈光一映,只有她自己注意到了。
文笙閉上了眼睛。
手指在七弦上進退如意,長瑣、打圓,旦有一息,就絕不會出錯。
多撐一刻,再撐一刻,也許只差這一點,勝負就會見分曉。
華飛舟是真得堅持不住了,他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明暗間台上到處是燈籠的重影,像呂罄那樣一下子中招也到罷了,他現在不亞於在一刀一刀凌遲著自己。
慢慢的,華飛舟停了下來,歇了一陣,才抬頭望向主考席,張了張嘴想要說話。
譚老國師打斷他:「先調息,別急著說話。」
話說得還是晚了,華飛舟只覺胸口湧上來一陣躁意,嗓子裡突然癢得很,忍不住撫胸咳嗽。
台下一片譁然,眾人俱瞧見自他嘴角溢出來的鮮血,那樣得紅,簡直是觸目驚心。
文笙也停了琴,緩緩睜開眼睛。
其實她的情況並沒有比華飛舟好多少,但眾人的反應提醒了她,她先掏出塊帕子,擦拭了一下臉上的雨水和汗水,順便將那血漬也一併抹乾淨。
她抬起頭,望向華飛舟以及台下。
燈火映照下,文笙目光沉靜。
華飛舟突覺這樣輸了比賽也並沒有多麼難以接受。
對手很強,一路戰勝江煥、呂罄、鍾天政和自己都不存半點僥倖。
既然這樣,何必在意人家是男是女,是老是小,學琴時間長短,是何出身。
高手理應獲得尊重,尤其顧文笙此戰同他比拼的,恰是他最為擅長的方面!
華飛舟拱了拱手,心服口服道:「我輸了。」他還想再說一兩句場面話,無奈被肺腑里湧上來的又一陣咳嗽打斷。
他如此,文笙自然也很客氣:「華師兄,承讓。」由始至終,她都穩穩的,沒有露出半點破綻。
若是華飛舟勝了,此時同樂台四周會有很多掌聲,可一天的排位戰打下來,竟是文笙拿到了第一,眾人都有些接受不能,台上台下漸漸靜了下來,變得鴉雀無聲,大家等著看譚
第二百八十七章 頭名(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