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完了錯字,文笙放下筆,站起身來,將窗子推開,叫沁涼的夜風吹進屋子。
她在想,到底應該怎麼回復王十三。
一個懶散而沒有正型的人,會一本正經地寫信,其中必有原因。文笙猜測王十三很可能是得人授意,例如:王光濟因為張寄北的死對元愷心存疑慮,不放心把大權交給他。
信是肯定要回的,交換人質的事要耐下心來慢慢談,但也不能給對方留下把柄。
若是還能順利探聽到江北的情況就更好了。
千山萬水,大軍阻隔,京里流傳的消息真真假假,叫人沒有辦法甄別,這一次戚琴和雲鷺回來,也帶回了蘭城幾鎮的城防、江北百姓民心向背等等的真實現狀,可惜受條件所限,他們對王光濟身邊的事知道得不多。
文笙不自覺地以兩指揉了揉眉心,連日全身心沉浸在書本里,這時候才覺著精神有些不濟。
她沉吟良久,坐回來,提筆蘸了墨,把信寫完。
在信里,她表示解救厲建章等人的事可以慢慢操作,不急在一起,拜託王十三關照一下被扣押的諸人,又說戚老最近有逐一探望被扣樂師家小的打算,若是方便,請對方多多說一說這段時間厲建章等人的平常起居、衣食住行情況,也好安無辜婦孺之心。
信不長,言辭直白懇切,只要不是帶著偏見去看,哪怕鐵石心腸也會被打動。
文笙信里提到戚琴的打算並不是隨口一說,傍晚時戚琴確實當著大夥的面說他想去鄴州見一見高祁,順便探看一下厲建章的家人。
文笙有意避而不提那幾個被她扣下的樂師,回信里通篇找不到「換人」「易質」的字眼,以免得變成把柄被對方利用。
至於王十三來信問鍾天政的身份,她就像沒看到一樣,直接漏了過去。
信寫完了,連王十三的來信一起封好,文笙掂量著交給旁人不放心,還需雲鷺跑一趟蘭城。
不管是去鄴州,還是去蘭城,都是為了解救那些被扣的樂師,第二天文笙同戚琴和雲鷺商量,雲鷺欣然答應,戚琴也說自己技藝已經恢復了七八成,獨自一個人去鄴州完全沒有問題。
這封來信雖然暫時打破了平靜,也只是文笙閉關學習當中的一個小插曲。
時間過去得飛快,轉眼臘月臨近。
這段時間紀南棠接連打了幾個勝仗,大軍自錦官道殺入江北,王光濟節節敗退。
建昭帝和文武百官接到戰報,都覺著照這樣下去多則半年,少則兩三個月便可平定叛亂,心底大石一去,又都有了玩樂的心思,再加上年關將至,奉京城到處是酒宴歌舞,就連文笙都接了好多帖子。
其中多半是玄音閣女學的那些小姐們為解悶設的閨閣宴,剩下的也都和樂師有關,甚至有那相互間根本不熟悉的,只是同在玄音閣,不知抱著什麼目的,也給文笙送來了請帖。
文笙抽暇翻看了一番,除了譚瑤華的帖子,其它全都予以婉拒。
她不願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無謂的應酬上。
短短兩月工夫,文笙在應天塔已經借閱了近三十本書,平均下來,兩天一本,這個速度大大超出了旁的學生,引起了一眾駐塔樂師的注意。
最近每到她去還書,總是有不同的老樂師在等著考她,提的問題很多就像陳老當初提問烏大元的弟子那樣,帶著考驗的意味。
文笙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涉險過關的時候,對此她心裡到是頗為坦然,她這麼做的目的,只是想儘快地提高自己,並不是為了湊齊數目好更上一層樓。
只要與琴鼓有關的,文笙一概不挑挑揀揀,拿起來就看,就連那本將烏大元師徒拒之於應天塔之外的《古平琴歌考》她也沒有特意迴避。
還這本書的時候,陳老親自考校她,對文笙,他問了相同的問題:「你從這本書里學到了什麼,對琴歌有什麼看法?」
文笙沒有像烏大元的弟子那般長篇大論,她回答面前的老樂師:「晚輩學到了十五首琴歌,前輩要聽一下麼?」
陳老挑了挑白眉,有些意外:「那你來吧,可要看曲譜和歌詞?」
這十五首琴歌來自前朝,年代久遠,又傳是大家所作,歌詞生僻深奧,文笙只用了兩天時間,若真是能彈得准,唱出其中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