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說「好」,既然王十三有了安排,她也就不用絞盡腦汁地想退路了。
王十三這個人,平時看著縱有千百樣不靠譜,性命攸關的時候,卻有無限潛能,認識這麼久,文笙早就領教過了。
她放下心來,耳聽王十三信口胡言,欺騙那些南崇兵,不知不覺也起了看戲的心思。
「我家公子手握數十萬精兵,不管在梁國還是大東焱,那都是跺一跺腳天下亂顫的人物,說吧,想要什麼,只要能把燕白給我們找來,除了天上的星星,要什麼都是一句話的事……」
文笙聽著他打著鍾天政的旗號吹牛,擺出了一副錢多人傻趕緊來宰的樣子,心中不禁哭笑不得。
那邊丁廉還犯狐疑呢,勒令手下停止了攻擊,道:「這麼說你旁邊的那位就是鍾公子?當真失敬。鍾公子大駕光臨,麻煩你和我們打個招呼,大家雖然不是朋友,可也算不上敵人,兩位放下武器,丁某護送你們去見上官。」
文笙跟著王十三縮在船上一個角落裡,南崇兵們等著聽她說話,王十三亦小聲催道:「快點呀,你出個聲兒,咱們拖延時間。」
文笙就真出了個聲兒,她模仿著鍾天政,以鼻子冷冷哼了一聲。
王十三在旁抓了抓頭皮,大聲道:「公子您別生氣,方才他們不知道是咱們大駕光臨,才無意冒犯,這位將軍不是說了,咱們和他算不上敵人,想來區區一艘船,百十條命,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
丁廉聞言,臉色登時就有些難看。
他還忘了先前這茬兒。
丁廉說那話,也只是想穩住對方,叫「鍾天政」和這個難纏的小子束手就擒,並不是說他就視士兵們的性命於無物,這混蛋真能曲解他。
但眼下這情形。孰輕孰重丁廉還分得清,沒法解釋,淡淡地道:「久聞鍾公子驚才絕艷,沒想到竟會落魄至此。」
他刺了對方一句。心下突然起疑,道:「我觀鍾公子活動自如,哼這一聲底氣也挺足,一直躲著不肯露面,莫不是冒牌貨害怕驗明正身?」
王十三耳朵里已經隱約聽到前方傳來水聲轟鳴。船行順水,鬼見峽眼看就要到了。
還要跟這南崇的校尉再扯一會兒蛋。
雖然丁廉一語道中了關鍵所在,王十三卻並不擔心,突然道:「啥?公子你說啥?」
看著好像是在與自己人竊竊私語,其實還是磨蹭時間。
丁廉抬了下頭,他也聽到動靜,意識到鬼見峽快到了。
鍾天政現身這事情太大,甭管真假,都不是他一個小小校尉可以處置的,正好把守鬼見峽的是他頂頭上司副將徐放。
鬼見峽險峻易防。徐放奉命帶了一千精兵,大小戰船幾十條在此設卡盤查。
現在這事,還是交給徐大人頭疼吧。
丁廉如此想著,叫手下兵士放出信號去,通知守峽谷的船隊前來接應。
這時候王十三戲還沒演夠呢,自說自話:「唔,這樣啊,就算那梁興業是咱們殺的也不要緊,不就是個皇叔麼,死都死了。南崇皇帝要追著不放就沒意思了,那姓梁的又還不了陽,不如要點旁的補償。」
此言一出,江上一片死寂。
南崇這邊不管軍官還是兵卒。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不打自招了?
當初梁國那邊虎頭灘大捷的消息傳到南崇,南崇朝野都預感到大事不妙,梁國以這么小的代價解決了東海的麻煩,下一步怕是會派紀南棠到江北來。
朝中主和派抬頭,皇叔梁興業親自率團出使,結果在江北大營丟了腦袋。
這筆賬雖然最後算到了梁方頭上。但因為趕上王光濟造反,局勢亂了對他好處最大,南崇這邊都認定是王光濟手下亡命之徒做的。
沒想到今天有人竟然主動要對這事負責。
文笙也暗覺詫異。
王十三是怎麼知道的?
但她隨即就想明白了,什麼嘛,這傢伙說話從來不負責任,謊話隨口就來,栽贓嫁禍全無心理負擔,這是歪打正著了吧。
其實王十三的想法很簡單,叫文笙猜中了,就是:我過江不順利,你鍾天政也別想偷摸就過了飛雲江,我一時找不著燕白,你也別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