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氣成這幅模樣,這些話若再傳到大哥與馮小姐耳中,還不知要作如何感想呢。」他忽然有些難受地道:「本該是大喜的日子,不予祝福且罷了,竟還添油加醋的當作樂子來消遣此事……」
平日裡如何欺凌取笑他們兄弟就算了,就連這樣的日子也……
少年人臉上的神情從憤怒轉變成委屈不甘。
就因為他們家世沒落,就該時時遭人排擠,事事被人恥笑嗎?
「喲,這還難受上了?」伊江阿見狀笑著打趣道:「小孩子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啊,這若真換成和兄來對待的話,甭說是擱在心上了,就是臉色也不帶變上一成兒的,畜生嘛,沒事兒閒得發慌可不就愛瞎叫喚上兩句?真要同他們一般見識,你可就甭想能有個清靜的時候兒了。」
和琳聞言,下意識地挺了挺原本頹下去的脊背。
「你說得對,大哥縱是聽著了,也定不會同他們一般見識。」
他確實也還是個孩子心性,永遠也做不到像大哥那樣心平氣和,不去介意他人的眼光,喜怒不形於色。
可是,大哥不介意,馮小姐到底還會介意的吧?
被外人這樣議論,換作是誰,只怕都會覺得面上無光。
他們給的聘禮,雖然沒少,但放在二品大員家嫡出的小姐身上,確實也不算多……
但除此之外,他們也拿不出更多了。
和琳如此想著,便不由地擔心起來這位以脾性衝動為名的未來嫂子會不會因此再鬧出什麼風波來……
……
送走賓客之後,馮霽雯復才出得棠院。
按照規矩,下聘當日,她須得同祖父一起去祠堂燒香祭拜,以示將這大喜之事奉告神明祖宗之意。
拜完之後,馮霽雯未有急著離去。
縱她一整上午都沒出得棠院,卻還是得知了此際外面的諸多議論——因和家送來的聘禮過於微薄。連帶著她也遭到了恥笑。
這得歸功於小茶同底下的下人們關係好,又因口無遮攔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而將聽來的話原封不動地告傳到了自家姑娘的耳朵里。
不過這會兒已被秦嫫罰著去抱廈里跟著粗使丫鬟們一同洗地去了。
馮霽雯回想著小茶告知她的那些話,自打來到這大清朝就沒停止過被人議論的她。已大致想像得出如今外面那些人是一副怎樣落井下石的嘲諷嘴臉了。
雖然被人這麼議論著多少是有點兒不高興,但生氣卻是根本談不上的。
到底這門親事於她而言,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婚姻,所以代入感這方面自然而然地就薄弱了許多……
她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對方給的聘禮,到底是怎麼個寒酸法兒。
馮英廉走後。她藉口想多給祖宗們燒炷香,在祠堂中多作逗留了片刻。
今日男方家送來的聘書與禮書,裝在描著『佳偶天成』四個燙金楷字的朱漆書盒中,此際正被擺放在神龕前供奉著。
馮霽雯將其中一折取出,在眼前展開了看。
其上文字為上滿下漢兩種,滿文她看不太懂,只掃過那一排排字體極規矩的蠅頭小楷。
馮霽雯頓時便奇了怪了。
她之前聽秦嫫提過滿族人過彩禮的一些風俗,眼下對照著禮單上的清單,似乎並無什麼出入。
雖然跟京中高官權貴之家的大排場遠不能比,可至少規矩是完整的。並沒有跌份兒,更不存在什麼外頭傳的什麼『刻意不給她馮霽雯面子』的現象在——
馮霽雯輕輕「呵」了一聲,將手中的禮單重新放回了書盒之中。
她算是看明白了。
一個家裡沒錢,一個名聲不好,這兩個皆被外人看不順眼的人如今湊一起了,本身就是一樁『笑柄』,於是不管事實如何,總能被無聊的人挑出刺兒來誇大其詞,拿來消遣。
找樂子這種事情本沒有錯,可成日揪著別人的話柄來找樂子得是閒到什麼地步了。
合著長著一張嘴。除了用來議論他人就沒旁的用處了?
無聊透頂。
她轉身欲往外走,卻又忽地想起什麼似得,折了回來。
抱著好奇的心態,她由書盒中取出了那折聘書來。
107聘書還是借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