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後,整個人脫了力似的,顯然失望至極。
他無力地仰面癱在枕上,雙眼空洞地望著頭頂。
「父皇天,他幾個兒孫中,只有你最像他…」他喃喃道,「可到頭來,連你也是棄子嗎…」
從小便是天之驕女的蕭扶光並不喜歡聽皇帝這樣講話,可事已至此,她卻不能不信自己的猜測或許是真的,原來皇祖那樣疼愛自己竟是個幌子,他欺騙了所有人,一直在等藍婆所生的那對父子。一句「日後再議」拖了他們多少年,以致如今蕭氏門庭竟被狂風疾雨所欺。
思及此,蕭扶光不禁也沉下嘴角。
「我想知道的第二個問題陛下已經解答,現在來說說這第一件。」她凝視著皇帝縱然灰敗卻依然清俊的那張臉,問,「陛下變成這副模樣,到底是放任檀沐庭才招此禍患。檀沐庭究竟有何與眾不同之處,竟能將您誆騙至此?」
皇帝動了動唇,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說,然而方才說了許多後整個人都泄了力道,千言萬語只化成一句:「是朕之過。」
蕭扶光聽後自是怒不可遏。
「陛下可知自己識人不清,險些就害慘了平昌?今日我若不來,平昌恐怕會被檀沐庭以謀逆之名就地格殺!」不等皇帝作出反應,她探身揪住他衣領,「檀沐庭到底給您灌了什麼迷魂藥,竟讓您這樣信任他?您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還要讓唯一的女兒也恨您嗎?!」
皇帝氣喘兩分,捱得近了,似乎還能聞到他身上的藥味。這位乖戾的帝王自年輕時起便是名滿帝都的風流親王,姿儀令多少女子趨之若鶩,最後卻敗在女子身上。
皇帝似也想起了太子蕭寰,眼底在無助憤懣之外,終於有了一絲悲戚。
「阿寰…」他聲音發顫,「他是不是…朕的兒子…」
蕭扶光震怒之下強忍住不讓自己動手,免得一不小心真的弒了君。
「陛下自己煉的丹,一點問題都沒有,這也是阿寰親口對我說過的。」蕭扶光咬牙切齒道,「他臨終那一日告訴我,他服過您賜下的丹後,又自服了毒,朝中才有陛下修道走火入魔,企圖丹殺朝臣的流言傳出——陛下沒想到吧,您自詡修心清淨,為何朝中上下皆是怨言?」
皇帝努力抬了抬眼皮,「阿寰,是他…」
「是他,那又如何呢?」蕭扶光厲聲打斷他,「您看得到他嗎?從小到大,您主動召過他幾次?這麼多年,只有逢春時才能拜見您一次,只那一次,您還以『天人不見』的由頭隔簾受拜。他想同你說幾句話,您不耐煩,他想為您做事,您罵他愚鈍。他至死都不明白,為何您這樣厭惡他——就因為他的母后曾與我父王親近,所以他活該受您質疑嗎?」
說到此處,蕭扶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恨誰好。
「陛下如今後悔嗎?是誰對陛下說太子非您所出呢?」蕭扶光歪了歪頭,「
檀沐庭,對嗎?如果我未猜錯,金爵釵的消息也是他告訴您的吧?二十三年秋闈,二十四年春闈,殿試後直入翰林院,在那時他便開始侍奉陛下了吧?所以您繼位後才這樣迫不及待地提拔他——您那時想過今日嗎?您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麼嗎?」
她每問一句,皇帝面色便白一分,說到最後,他的神情已經不是慘然可以來形容了。
「檀沐庭的野心有多重,您總算看明白了吧,後悔嗎?」蕭扶光說著,又將那本小冊子翻開,指著內頁畫上人道,「這握刀的女子,是我母親。她素有沉疴,所以五年前我尋桃山老人為她醫治,而檀沐庭卻指使檀芳殺死桃山老人,分食予我,將我沉入湖中。我娘聽聞後舊疾復發,撒手便去了——他恨我母親,恨整個蕭氏,他要的從來不是權勢,他要覆滅王庭!這就是檀沐庭,睚眥必報的檀沐庭——不,他並不是檀沐庭,或者我們應當叫他——『阿九』,蘭陵城外的賣魚郎阿九。」
皇帝驚疑不定,半張著嘴,喉嚨中像是有無數氣泡,正「嗬嗬」地響動。
見他如此,蕭扶光卻並不覺得痛快。
「阿九原是蘭陵城外賣魚郎,他並非蘭陵人士,來時操著一口南音。他在城外打漁賣魚,但蘭陵冬日不比南國,河流湖泊四處結冰,他為謀生冬日破冰,卻不慎落入水中,是我母親帶我經
第四百三十八章 帝都雪大(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