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時分,玲瓏換上夜行衣,特製的頭罩把滿頭青絲和臉全都遮擋起來,只留一雙明眸在外面。
依山而建的莊子樹木多而茂密,樹影掩映下,她如一隻黑色的狸貓在屋脊上掠過,很快便消失在院牆外。
夜色的華光灑遍山野,漫天的星斗把這夜晚點綴得珠光寶氣。山風濕潤清涼,夾雜著桅子花的氣息,暗示著這是溢彩流芳的季節。
玲瓏要去的地方是清覺山莊,那個大武皇室人員閒得發慌時才去的地方。
結合前世對皇室園林和離宮的了解,這些地方都會有些歷代皇帝后妃皇子皇女們曾經把玩過的東西,縱然這裡從此空置,昔日住過的人都已住進皇陵,那些東西仍然完好無損躺在原來的位置上,靜靜見證歲月流逝,浪費著做為一件寶物應有的價值。
玲瓏認為,這些擱置在皇莊裡被人遺忘的寶物,其命運遠不如隨著主人去陪葬的那些。因為那些陪葬品還有機會在幾百上千年後經由盜墓賊之手尋找有緣人。而並非如這樣暴殄天物。
小偷的心思和正常人永遠不能相同,因此玲瓏從不會和正常人交流她的這些心得。
即使是師傅秦瑪麗也沒有過。
她從很小時就知道她只是師傅利用的工具,師傅腿殘之後,便一直在尋找合適的小孩,後來便遇到她、收養她、調|教她,她初次做買賣時和現在一樣,也是十二歲。
那次客戶需要一個小女孩來完成任務,因為那家人的女兒在很小時就被偷走了,他們一直在盼望女兒回來,而玲瓏要扮演的就是被警方解救回來的那個女兒。
那家人從一開始就不相信她,因為這些年來他們已經被騙了許多次。他們甚至對十二歲的她嚴刑逼供,玲瓏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卻仍然沒有鬆口。就在那家人最終對她放鬆警惕的時候,她完成了任務。
那一次,她問師傅:「你知道他們用相用的方法折磨死很多孩子嗎?」
師傅坐在梳妝檯的鏡子前面,正在手上抹著特製的護手霜,聞言只是瞟了一眼她的手,那雙手上也有傷,好在沒有傷到筋骨。
師傅的眼波淡然如水,聲音也透著疏離:「你能活著回來,以後可以接更大的單子。」
她順手從梳妝檯上拿起一隻瓶子,扔給玲瓏:「記住,下次不要讓人傷到你的手,沒有了這雙手,你就是個廢人,比師傅都不如的廢人。」
十二歲的玲瓏什麼都沒有說,默默接過那瓶治手傷的藥,默默走出去,又默默地幫師傅關上了房門。
她知道,從那一刻起,她正式成為師傅的工具,一件有著無限潛能的工具,直到十年後,已經脫離師傅許久的她,依然被師傅坑去性命。
她已經不再是師傅的工具了,所以她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可能是夜風中夾雜的桅子花的氣息讓她浮想聯翩,師傅的身上永遠都有淡淡的桅子花香。
玲瓏吸吸鼻子,讓自己適應這種味道,不受任何影響。
一個小偷如果在行動中不能集中精神,那不是好事。
玲瓏感覺她今天的狀態不是很好,或許她應該回去好好睡一覺。可是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清覺山莊近在咫尺,她不能入寶山而空返。
她今天走的這條路不是去踩點的那一條,她沒有走大路,而是沿著迤邐的山徑一路狂奔。
這裡即使是在白天也鮮少有人經過,夜晚更是不見人影。夜鳥在林前輕啼,四周並不冷清。
然而,玲瓏卻聽到了馬蹄聲,馬蹄清脆,有飛鳥驚起,拍打著翅膀。隨著馬蹄聲愈來愈近,玲瓏看到了迎面而來的那匹黑色健馬和馬上也同樣一身黑色的石二。
這一次,石二沒有跑過去再返回來,因為山路狹窄,玲瓏就站在睡中央。
他勒住韁繩,詫異地看著她:「你是小球嗎?」
玲瓏自怨自艾,和石二也算是搭檔了,可是他幾乎每次見面都會問類似的話。她蒙面時如此,不蒙面時也如此。要麼是她長得太大眾,要麼就是大武朝的未成年罪犯多如牛毛,因此石二才記不住她的臉。
「為何你每次都不認的我?」玲瓏問道。
石二又換了一張臉,可笑的是,這張臉依然假得離譜,丑得亦離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