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輅耐心地聽母親絮叨了半天,答應了讓丫鬟送碗蓮子羹過來,這才送走了母親。
他一個人靜靜地在廡廊下,望著天井裡那父親當年親手種下來的、已經枝葉繁茂的石榴樹連連冷笑。
說什麼怕是他有口無心說錯了話,說什麼怕是有人別有用心以訛傳訛,實際上心裡卻早已認定這話是他說的,還威脅他說這話要是傳到了恩師的耳朵里會對他不利……偏生母親卻連一句為他辯解的話都沒有,還把這件事的處置權全都交給了袁氏……真是蠢得……簡直都不知道怎麼形容好……從來都不用腦子……他怎麼會有個這樣的母親!
他想起袁氏。
姿容端秀,舉止大方,八面玲瓏,長袖擅舞……程許和他相比,也不過是比他會投胎而已……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陰鬱起來。
穿著青布短褐,腰間繞著玄色布帶的趙大海走了進來。
他二十來歲的年紀,身材不高,但很壯實,國字臉,紫紅色的皮膚,看著像個田莊上的漢子,老實敦厚。
「大爺!」他恭敬地朝著程輅行了個禮。
程輅微微頷道,低聲道:「書房裡說話。」
趙大海默默地跟著程輅進了書房。
程輅指了自己對面的太師椅,道:「一路上辛苦了,坐吧!」
趙大海道了謝,卻不敢坐下,接過丫鬟捧上的茶一口氣喝了個精光,見丫鬟退了下去,他這才低聲道:「您讓我打聽的事我都打聽清楚了。許大爺被袁夫人支到杭州府去了,說是要給他的恩師拜壽。識大爺這幾天除了參加了一次同窗的詩會,其他的時間都消磨在了花行。聽花行的夥計說,識大爺好像在家裡舉辦一次賞菊會,正滿大街的淘那些珍貴的菊花品種。
「證大爺倒是去幾趟廣東會館,和廣東十三行的二爺吃過兩頓飯,喝過一次花酒,聽服侍的小廝說,好像三房想和十三行的人一起做海上的生意,不過最終到底談成了沒有,小的沒有打聽到。我想過幾天去三房的藥鋪看看。證大爺要想和十三行的人做海上生意,一股最少也得五萬兩銀子。這可不是個小數目,我估計會從藥鋪里拿銀子,只要盯梢住了幾個藥鋪,就能知道證大爺的生意成了沒有。
「誥大爺和詣二爺自從上次走水的時候之後,除了去書局買書或是去文德閣買筆墨紙硯,幾乎不出來。
「諾大爺還有和原來一樣,常常被舉大爺慫恿著去秦淮河附近的ji家賭錢。」說到這時,他微微一頓,道,「還有一件事,五老爺在外面養的那個,昨天生了個兒子,五老爺那邊還壓著沒讓人吱聲。」
「哦!」程輅挑了挑眉,笑道,「看樣子九如巷又有熱鬧看了。」
趙大海也跟著笑了起來。
程輅吩咐他:「三房的事,你仔細盯著。一有消息就來告訴我。」他自言自語地道,「池四當年開裕泰的銀子,就是跟十三行做海上貿易掙,看樣子程證這是想學池四。」
趙大海無從判斷,不好回答。
程輅親自給他續了杯。
趙大海忙彎腰道謝。
程輅再次示意他坐下來說話。
他這才坐了半邊椅子。
程輅轉移了話題:「能打聽得到周鎮什麼時候回來嗎?」
趙大海想了想,不敢肯定地道:「小的試試看。」
程輅就吁了口氣,表情有些鬱鬱寡歡。
趙大海就大了膽子道:「爺,是不是周家二小姐那裡……」
程輅沒有作聲。
趙大海見他沒有阻止談論這個話題,逐關心地問道:「爺,難道您真的要把周家二小姐讓給程許嗎?如今周鎮可是調到保定做知府去了……就算爺能找到和周家二小姐出身相當的,可未必有周家二小姐的性子好;性子好的,又未必有周家二小姐這樣好的出身……」
這個家裡,能和程許說得上話的,能讓他放心的,也就是趙大海了。
程許心裡十分的鬱悶,不免有些縱容趙大海,道:「你以為,我不把周少瑾讓給程許,我就能娶到周少瑾了嗎?你做夢去吧!他是決不會把周家二小姐嫁給我的。周少瑾都能查出當年的事來,更不要說他了。我若是我不買隔壁的宅子,或許能在他面前打個馬虎眼,可現在宅子掛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