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殿下收回此言!」姚桃連忙福下身去,深深垂頭。
喻昌看著姚桃,又望向朱慈烺,還沒反應過來納稅這個問題為何會變得如此敏感。
在這個皇權天授的時代,普通百姓甚至不被允許祭拜天地,只有皇帝才有這個資格,怕的就是百姓褻瀆老天。
當年崇禎欽定逆案,禮部尚書來宗道因為在給崔呈秀母親寫的祭文里,用了「在天之靈」這四個字,被崇禎斥為「可惡如何!」【注1】
無論明朝的內閣如何跟皇帝玩心眼,言官如何肆無忌憚指摘國政,士大夫如何喪心病狂非君買直……皇權天授這一點還是沒人敢碰觸的。
既然是天授皇權,那麼皇帝就是天子,皇家就是天家,讓皇家納稅,那就是讓老天爺納稅!
天已經有覆蓋之恩,還要如何納稅?
「事關天家體面,還請殿下三思!」姚桃也發現自己口氣太硬,連忙緩和道。
朱慈烺已經精疲力竭,心中暗道:荷蘭的東印度公司已經成立了四十二年!再過五年,英國國王查理一世也要被送上斷頭台!資產階級革命的腳步聲早就在傳到了門口,我大明難道還能死命拽著皇天不放?
「我累了,先下去吧,別外傳。」朱慈烺終於也退了一步,決定還是小步走,以免步子太大扯著蛋。尤其是身體不好的時候絕對不能做決策,整個人的判斷能力和控制能力有明顯的退步。
姚桃知道皇太子絕對不是突發奇想,她也絕不相信這是皇太子的無心之言。只是想想至高無上的皇帝如果跟百姓一樣納稅,姚桃就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好像丟了主心骨,整個人都成了飄蕩在空中的浮塵。
「姐姐。怎麼臉色如此差?」陸素瑤坐在外間,見姚桃失魂落魄出來,暗中還有些得意。
姚桃強抿起嘴做出個微笑的姿態,道:「是麼?讓妹妹費心了。」說罷,姚桃振作精神,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在皇太子交代的事上。快步朝外走去。
陸素瑤一臉迷茫,不知道姚桃說這話是幾個意思,最終也只能放任她去,繼續關注自己手頭上的工作。
整個山東恐怕沒有人清閒。乃至於清閒已經被視作罪過,會被都察院的御史記錄在冊,發去吏部要求懲處。
她又看了一眼裡間房門,忍不住嘆氣。皇太子是崇禎二年生人,至今才多大年紀?雖說這個年紀上也有人執掌家業,但有誰執掌過這麼大的家業?因為殿下累倒的事。絕大部分女官心中都頗為踟躕:若是繼續在外面參與政務,無疑會讓皇太子背負更大的壓力;若是放手不管,那更是對不起殿下的厚恩!
——人生在世不稱意……
陸素瑤嘆了口氣,再次將目光投向案上的文件:
技工學院物理系改良了傳統的水力紡紗機,現在每台水力紡紗機,一晝夜能夠紡麻、棉紗兩百斤,產能是之前的一倍。
又有顏神鎮的薛書言上啟本,說是成功制出了六尺長寬的平板玻璃。
還有徐州的火銃廠擴建完畢。全部都用水碓鍛造槍管,現在每天的槍管產量達到了八十管。所以燧發槍的產量也提升到了日產八十支。
陸素瑤很想照貓畫虎,給病榻上的皇太子送去一些好消息,但是她不知道皇太子對於紡紗這等女人活計是否感興趣;也不知道玻璃到底有什麼大用處;更不知道每天生產八十支燧發槍是否算快,一時間難以決定。終於,她看到一份技工學院送來的人事通報:王徵聘用了原工部尚書熊明遇為教授。
——皇太子最喜歡的就是人才,上回去技工學院見到那些教授之後。高興了好些天。若是知道多了一位教授,肯定會很高興。
陸素瑤將這份通報抽出來放在一旁,繼續尋找對皇太子而言是好消息的匯報。
——咦!秦良玉率軍勤王,已經走到徐州了!
陸素瑤仔細讀罷通報,心中暗道:天子蒙塵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支來勤王的軍隊,肯定也算是好消息了。
將這份通報同樣另放之後,陸素瑤還待細細再查,突然聽到鈴響,連忙起身,整了整儀容,推門進去。
「殿下。」陸素瑤輕聲喚道。
朱慈烺揮手讓站在角落裡服侍的
三零四 江上烏帽誰渡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