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興在東宮系統里被人叫做廖挖地,並非因為他親自上山挖地,尋找可以種植番薯、土豆、玉米的地方。而是他對人才的挖掘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平度州雖然不大,卻也不小,他竟然能夠親自接見州里每個讀書人,量才而用,實在是十分難得。
這種挖地三尺的精神固然讓人欽佩,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尤其是吳偉業這樣的榜眼,多少還有些自矜身份。加之他所管轄的萊州是天子駐蹕之處,如何發展自然有上面的老爺說了算,名為知府,實則不過是個跑腿的,自己能夠安排的事體非常有限。
不過這回外放到了懷慶、衛輝,倒是少了掣肘。吳偉業對此既有解脫之感,很想大展拳腳,卻又有忐忑之心,生怕行差踏錯。
吳偉業即便再遲鈍,也知道皇太子對他要比其他東宮官吏更為嚴厲。他對此也是頗為疑惑。論資歷和出身,他都是最早的東宮老人;論才學,更不是那些舉人、生員能夠比擬的。然而後來的張詩奇都已經做到了山東參政,他卻起起伏伏仍只是個知府。
知府也有三六九等,像開封府下轄四州三十縣,而懷慶衛輝兩府加起來也只有十二縣。
一切都只有到了那邊再說了。
吳偉業心中剛騰起一絲懈怠,突然想起了最近在濟南經常聽到河南口音,都是河南出來逃難的難民。自己挖不到書吏,難道還挖不到農民?只要許以土地,這些人是肯定願意跟著他走的。
若是能有一批熟悉當地的農民,等春天的時候開墾農田也算有了下手點,起碼各縣的農老可以用上放心人。
——土地從何而來?
吳偉業暗暗問自己,旋即滿腦子都是東宮官吏掃蕩山東富室的情形。
——他們做得,我也做得。以雷霆手段行菩薩心腸,殺一救萬,這話說得也有道理。
吳偉業暗暗下定了決心。
他哪裡知道。無論是那個商賈出身的開封知府廖興,還是大才子侯方域,早就讓人去買了所轄府縣的《縉紳錄》,卻不是為了方便施政,而是權當肥羊準備開刀。
想山東並未淪入賊手,尚且能找到罪責騰出一片空地。河南這地方可是闖逆、獻賊、各種土賊幾番往來的重災區,誰家沒個通匪、投賊的罪過?
人只要下定決心。打破底線,總是能創造奇蹟的。
……
崇禎十七年十二月初三日,滿清大軍盡數出動,整個京畿為之一空。非但民間存糧被徵用為軍糧,就連農民都被大量征入軍中成為役夫、奴隸、擋炮的人肉盾牌。
這次清軍調動的消息同樣落入了李自成的耳目之中。為了抵禦西路軍二十餘萬大軍的進攻,李自成及時交付了從河套買來的良馬。也拿到了商人們運過去的棉衣。
在這筆交易中,李自成並沒有花什麼本錢。一部分馬匹是搶來的,另一部分是用棉衣換來的,最後落在自己手裡的棉衣仍舊有三四萬件。
數萬件棉衣就意味著數萬個戰士。
步卒,只有海量的步卒,才是大順軍的勝利之道。
因為朱慈烺對歷史劇本的修改,使得清軍沒有能夠一舉吞併山西。不能以最佳狀態攻打陝西。也使得李自成不用落荒逃跑,仍舊維持著一個農民皇帝的體面。
李自成坐在秦王府存心殿裡,這裡是他的皇宮。他已經派人去重修的城北龍首原上的大明宮,當然,名字里的「大明」肯定是犯忌諱的,所以已經改成了更早的名字:永安宮。
在李自成的「御案」上,放著一本朱太子派人送來的小冊子,封皮上寫著《方陣戰術》四個字。還不忘鈴上「御賜」印章,讓李自成扔了揪心,看著堵心。
劉宗敏站在李自成面前,道:「聖上,這書中所載方陣,的確要比我軍常用戰陣更為犀利。」
李自成當然知道順軍的常用戰術:一哄而上是主流,能列成一個橫陣往前沖就已經算是強軍了。
「若是真如書中所言那麼奇妙。為何不見朱家用過?」李自成與朱慈烺交過幾番手,也能認出那是戚爺爺的鴛鴦陣。在這個時代,各種兵書戰冊在書肆里就能買到,十分便捷。問題是絕大部分人就算買到了也無法照那個章程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