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槍械普及之後,一個躲在角落裡的懦夫也能幹掉一個衝鋒在前的勇士。然而在這個時代,誰的身量大、力氣足、動作快,誰就有在戰場存活下去資本。在這個時候,人與野獸並無區別,只能遵循自然法則。
剛剛得到解放的難民衝進了滿洲人的營區,沖向了與綠營兵殺成一團包衣阿哈。
這些難民經受了非人的折磨,早就有了同歸於盡的心思,只是不敢自己出頭。如今有人領頭,自然跟了上去來。
領隊的滿洲兵眼看不對,發出兩聲呼嘯,身穿鐵甲的滿洲甲兵登時衝上前去。他們如同虎入羊群,只是一個衝鋒就將拼死抵抗的綠營兵盡數砍翻在地。至於那些難民,根本不配他們拔刀,只是用身甲撞上去,就將這些剛才還氣勢洶洶喊打喊殺的難民撞得七零八落。
此番他們押送的難民一共有六七百人,男女參半,未來都是正白旗旗下的包衣阿哈,也就是所有正白旗旗人的財產。甲兵衝散這些兩腳財產之後,只是隨手挑了幾個面相凶的殺頭立威,對其他脅從者只是讓包衣一頓棒打,並沒有趕盡殺絕。
對於那些產權尚不明晰的綠營兵而言,待遇就沒那麼好了。因為不是自己的財產,這些甲兵下手毫不留情,抓住一個便割去腦袋,扔進人群里,嚇得難民吱哇亂叫,四散逃逸。更有甚者連逃跑的膽量和力氣都沒了,只是就地包頭蹲下,瑟瑟發抖,之前喊著要報仇的殺意早就被一腔恐懼所替代。
「主子,就是這人攛掇綠營兵造反。」一個綠營打扮的浮腫男子出現在滿洲甲兵頭領身邊,遙遙一指倒地的張翰民。
張翰民腦袋上被包衣頭子砍了刀,並沒有砸碎顱骨,但滿臉的血,看著十分瘮人。他等於是被砸昏在地。雙目緊閉,並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此刻,冥冥中自有一種安排讓他的睜開血糊住的眼睛,正好看到了自己這邊的叛徒。
楊承德!
張翰民咬得後槽牙咯咯作響,恨不得生吃他骨肉!正是這個人,從昌平投軍時就是他的朋友,沒想到此刻竟然做了叛徒。將所有人都賣了!
「老子……死也不放過你!」張翰民吐著血沫,翻著雙眼,從喉嚨里憋出一句話來。
楊承德打了個寒顫,壯起膽子想與他對視一眼,卻終究還是膽怯地將眼睛投向了別處。那個滿洲大兵卻沒什麼觸動,仿佛屠夫看著待宰的豬狗。他大步上前。轉了個刀花,腰間一成,抓住了張翰民腦後的小辮子,往上一扯,順刀便輕車熟路地往張翰民脖子上砍去。
張翰民索性把眼睛一閉,就要等死,突然腦後一疼。只聽得自己皮肉撕裂的聲音,一股涼風就往腦袋裡鑽。
——這就是砍頭的滋味?
張翰民一咬牙,心中暗道:倒也不是很疼啊!
有了這個持續的疼感,張翰民反倒清醒了許多:咦?我咋還沒死吶?
正疑惑間,卻聽到身前重物落地的聲音。
張翰民睜開眼睛,正好與個滿洲韃子兩眼相對。只是那韃子的眼神中光彩漸漸消散,只剩下些許火光,就像是映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
暗紅色的血從那韃子的頸側汩汩流出。那裡插了一支大號的弩箭,很難說是否已經撞斷了那韃子的頸椎骨。
難民散盡之處,出現了一支讓人詫異的人馬。這些人穿著鐵甲,有些人身後還插著正白旗的靠旗。他們手持弓弩,腰佩順刀,臉上的泥垢就像是在深山老林里呆了整整一年沒有洗過。
正是這支人馬,悄然無聲地出現在了剛剛平息下來的戰場。並且以詭譎的作戰方式,向面前的東虜和包衣發起了進攻。
的確是詭譎。
滿洲甲兵主要是騎馬步兵,重點在於步戰。這些詭異的正白旗戰士並沒有騎馬,但他們的步戰方式卻是弓弩。
每一次弓弦振動。都能帶走一個持刀衝上前來的甲兵,無論對方怎麼閃避,終究難逃一死。這是何等精於射術?恐怕連經驗豐富的巴牙喇都難望其項背。
他們不慌不忙,閒庭信步,卻將東虜的進攻線撕得粉碎,以至於東虜再不敢貿然前沖,只是讓包衣衝上去頂住對方的箭矢,尋找上弦的空檔予以突破。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對方永遠都是井
四六零 星宿煌煌日月光(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