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王朱以海本有文名,因其長史張耀芳的緣故,與張岱這樣的大才子相交深厚也是題中之義。然而要是真以為他與張岱進京玩耍,那皇太子也不用在朝堂上打滾了。
「魯藩幾次聞詔不至,其罪非小,找張天孫一同入京,無非是借張氏餘澤,找人幫著開脫罷了。」朱慈烺一語道破。
朱以海驚嚇得跪在地上,涕淚迸出,啞聲道:「殿下,臣實在是在浙江水土不服,久病榻上,是以未能奉召啊!求殿下明鑑。」
張岱也是惶恐不安,不知道為何皇太子知道他能為魯王轉圜。這事雖然說出去很有面子,但被高位者所知,總是忌諱。
「蝶庵先生入京,無非是找家中故人。然而官場上人走茶涼,令叔雖有蔡澤之才,看似週遊權宦之門,終究還是少了點根基。」朱慈烺轉向張岱道。
張岱欠身稱了「受教」,心中已如擂鼓,暗道:這皇太子,竟然知道我是要去找三叔的門徑,果真是如傳聞所言非聖則妖!
「你為何不直接來求我呢,我非但不收你銀子,總比那些文官靠得住,好歹也是自家人啊。」朱慈烺本想與朱以海稱一回家禮,只是朱以海乃是崇禎帝的叔父輩,而且是太祖高皇帝庶出一脈,沒必要自降身份。
「殿下!」朱以海當即跪伏在朱慈烺身前,哭道:「千言萬語,盡在此中也!」
朱慈烺微笑道:「起來吧。今日你帶蝶庵先生來,正好有事與你們商量。」
朱以海見自己有用,這才顫顫巍巍站起身,挨著張岱坐了。張岱也是正襟危坐,汗不敢出。
「是這,江南書價幾何?」朱慈烺問道。
張岱對此再是熟悉不過,連忙應道:「書價依書類不同而有差異。尋常來說,傳奇小說要貴一些,諸如《封神演義》要賣到五兩一部;四書經論要便宜許多。大約在數分到一兩銀子之間;又有前人古籍,也都是一兩、二兩居多;唐善本可以賣到數十金,宋元刻本也能賣十數金。若是碰上孤本或是罕見的善本,則千金難求,全看買賣雙方的意思了。」
朱慈烺點頭道:「那尋常士子,在購書上可能寬裕?」
朱慈烺問完發現張岱有些異色,立刻明白自己問得偏門了。張岱這樣的純種富家子弟。與尋常士子哪裡會有交際?至於寬裕……一擲千金的人,知道什麼叫寬裕和拮据麼?
「我恐怕並非每個讀書人都能買得起書。」朱慈烺自己道:「國家要將米價控制在二兩一石,這我都已經嫌高了。一部《封神演義》就要五兩,尋常小康之家哪裡買得起?」
「殿下,閒書未必人人要買。經文、時文,這些都還算便宜的。」張岱道:「浙江許多不錯的時文集子。只值三、五分。」
「我倒覺得那些書沒甚意思。」朱慈烺道:「四書五經多少字?一個人只看那麼點東西,就算吃得再透,不能觸類旁通,終究成就有限。據說令尊大人幼年只讀古文,而立之後才讀的時文,舉了鄉貢。只以令尊老先生來看,君以為讀書是該廣博些。還是精專些?」
張耀芳年幼時身體不好,所以張汝霖不叫他讀書上進,親自輔導古人學問。這種不在科舉出題範圍內的經書,無論是《孫子兵法》還是《藝文類聚》,都歸入古文之中。事實證明,張耀芳雖然在科舉道路上舉步維艱,四十過了才中副榜,但性格脾氣和學識廣博在張氏一族中都是數一數二的。
「而且北宋時米價約為書價的三倍。而如今國朝米價與書價約莫相當,這豈不是說國朝文教不如宋人麼?」朱慈烺笑道。
「然則國朝書肆刊印之書目遠勝宋時。」張岱不免要為國朝說話。
朱慈烺抬了抬手:「我想世間並非只有士子需要讀書。讀書使人明世理,也未必就只在聖人經論之中。但能勸人向善、懂禮的書,都該讓人讀一讀。商賈、農夫,但有書讀總是好的。」
張岱陪笑道:「程頤著《易傳》中,釋『未濟,男之窮也』。以『三陽皆失其位』鞭策入里,正是用了一個篾桶匠的原話。每每念及此處,著實令人不能釋懷。」
程頤受教於桶匠的逸聞流傳甚廣,故而有了「篾首醬翁」這一成語。是說蓬篙之人亦不能輕視。
換個角度而言,人能不以當
四七四 人說太子鐵騎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