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前這個時代,還沒有人知道台灣島上的土著民到底來源哪裡。不過因為政治需要,大家都有意無意地相信他們是上古越人後裔,起碼從「披髮文身」的習俗上看符合古籍的記載。
然而誰都無法解釋這些古越後裔為何會有獵頭的習慣。
越國是夏后氏所建,立國的目的就是祭祀大禹,其所行夏禮之中並無獵頭祭祀的內容。而台灣本島土著非但有獵頭的習俗,更是將之升華成了一整套的禮儀形式,從發起到組織,繼而占卜出獵,然後狩獵人頭而歸,割頭皮紀念,飲血酒慶賀……這已經不是單純的野蠻殺戮了。
李真虛到了台灣島上,依仗自己出神入化的輕身隱匿功夫,跟蹤了一次當地土人的「出草」。那次出草並非針對漢民,而是向另一個土著部族復仇。他親眼看到了從獵殺到返回的過程,也看到了土人掰開死者的嘴,灌入酒水,然後從脖子處接了血酒分飲。
這次的夜行窺視恐怕是漢人最接近土著民的一次行動,而且危險性極高,可一不可再。就連李真虛本人都不確定自己若是再走一遭,是否還能全身而退。
……
「為師欲前往大肚國,與其國主相商。」李真虛環視座下弟子:「爾等在此間好生經營,凡有求醫問藥之人,切切不可輕慢。」
眾弟子紛紛請求同去,為師父擔負行李。李真虛卻知道各個徒弟的能力。若是有事,自己或許還能奪路而逃。而這些徒弟恐怕就得留在那裡被人割頭獻祭了。
聽說有天師要去大肚國,當地的漢民卻不肯讓他獨自前往。
有個受了李真虛救治的漢民,帶著兒子來到李真虛面前,誠懇道:「道長,你是外來客,言語不通,習俗不明,怎能貿然前去?我這大兒子名叫陳念祖。曾跟著紅夷人去過大肚國,在那邊也有番人相識,讓他做個嚮導也好。」
那陳念祖十五六歲的年紀,身上只穿了一件麻衣,露出裡面精瘦的身骨。一雙眸子倒是漆黑,滴溜溜打轉,看起來就十分靈動。
「道長。我真有熟識的番仔在那兒,正好找他帶路。」陳念祖道:「若是沒有當地人帶進去,他們會伏在草里割人頭的。」
李真虛並不畏懼,淡然地摸了摸陳念祖的頭頂:「你不怕麼?」
陳念祖笑道:「旁個或許要怕,我卻怕什麼?我去了也有好多次,算是熟人了。」
李真虛看著這對父子期盼的眼神。想想有個嚮導總比自己硬闖要好,便點頭應承,約好了上路的時間。又出錢讓陳念祖置辦一些當地人看得上的禮物,這才往大肚國所在前行。
李真虛等人在魍港上岸,所住的村落也在魍港附近。從魍港南下百五十里就是荷蘭人的要塞赤嵌城。北上百五十里則是台灣土民所建的大肚國,先行渡海的漢民也稱之為番仔國。
這百五十里的距離足足走了李真虛和陳念祖三天光陰。
有些地方可以借路。有些地方卻只能繞行,否則便要被土民伏殺。李真虛沿途聽陳念祖介紹當地番人故事,心中也不免慶幸帶了他這麼個嚮導,省卻許多麻煩。
陳念祖也的確當得起嚮導二字,對沿途村社十分熟稔,知道各家所需,畢恭畢敬奉上禮物,人家也不會為難。說起來這些住在平地上的村社都屬於平埔人,也就是漢人說的「熟番」。那些仍舊住在深山裡的生番土著才是完全無法溝通。
大肚國就是一個平埔熟番組成的部落聯盟,共有二十二個村社服從大肚王的管轄。如今的大肚王已經年過四十,國姓甘仔轄,名叫阿拉米。即便他們自己人也不知道這是第幾代國王,而且真正能夠統領的村社也只有其本人出身的大肚社。
「仿佛華夏上古之時。」李真虛略一對照:「想來其國王在眾人中頗有名望。」
「番仔都叫他勒伊恩,若是翻成漢話,便是太陽之主的意思。」陳念祖道:「倒是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蠻荒之地,眼界不開,故有夜郎自大之事。」李真虛撫須笑道:「我等入鄉隨俗便是了,沒必要在這虛名上計較。」
陳念祖暗道:這位真人的確識時務,我們過去人家地盤總是要低一頭的。
兩人一路走走說說,倒也不覺得無聊。第三日晌午,
五五八 銜枚夜度五千兵(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