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甡見自己幾個兒子終於面露凝重之色,方才端茶抿了一口,繼續說道:「族中的那些產業,咱們不要也罷,日後那些堂親們求到你們,能幫則幫,不能幫則舍,今上並不喜歡根深蒂固的豪族之家。」
吳甡雖然位極人臣,天下宰執,但在宗族中只是個尋常子弟,或有影響,但絕無決策之權,故而到了他這個年紀,也懶得再去承擔宗族義務,為整個宗族謀劃了。
諸子很小就跟著吳甡,沒怎麼在老家呆過,許多親戚都認不全,更沒有牽掛,紛紛點頭。
&哥,」吳甡道,「你在兄弟之間最為跳脫,擅與人交際,這是你的長處。」
長子聽了頗為欣慰,要得父親的讚許可不容易。
&惜失之輕佻。」吳甡來了個轉折,頓時讓兒子臉上布滿羞愧。
&這一房,日後就從商吧。」吳甡道。
吳家大郎頓時跪在地上,眼淚都流出來了,道:「父親,兒子在您眼中就如此不堪麼?」
吳甡嘆了口氣道:「你目光淺,性子輕浮,若是為官必有殺身之禍,牽連兄弟。還是經商的好,日後捐個民爵,既富且貴,何樂不為?再說,商販從來不是賤業,日後你的子孫中若有天縱之才,銀彈開路,要從政也更輕鬆些。」
吳家大郎這才起身站好,仍舊是一臉傷心。
&二,」吳甡道,「你在雜學上頗有造詣,我看日後就走博物館、圖書館之路吧。那是清貴之路。日後子侄們的教育也要看牢一些。」
吳老二最喜歡的就是讀書、品茶、花鳥、書畫、音樂……簡單而言就是個玩家。他出生時吳甡已經入仕,家中優渥,所以他從未有過像大哥那般的上進心。自從有了圖書館和博物館,這位二哥也是常常流連,頗為歡喜。
&日你便隨我去駙馬府拜年。」吳甡道。
&謝父親成全。」吳家老二當然知道這位駙馬肯定是長公主的駙馬。傅眉。如今傅眉掌管國家博物館,在士子清流之中才名甚高。
吳家老大看了一眼弟弟,頗覺得有些不公。
&三,」吳甡端起茶,「你去美洲。」
&幼子登時癱倒在地,連忙收攏雙腿。哭道:「父親!兒子做錯了什麼且管打罵,千萬別將兒子趕走啊。」
現在美洲之地開發正是浪潮,各個勢家也都派人去開採金礦,墾荒種植,然而最多也就派個管家。就連庶子、遠親都不會攤上這種近似於流放的工作。更何況美洲也不太平,聽說荊王在那邊已經與西夷打了兩場仗了。
&沒做錯事。」吳甡並沒有任何情緒的流露,只是道:「美洲之地幾乎等若整個大明,你在那邊開枝散葉,經商立足,與你大哥相互照應,無論哪邊出事,都能有一條後路。所謂狡兔三窟。你兄弟三人可能明白?」
&讓大哥去唄,我可不想去。」幼子跪在地上,嘟囔道。
&兒子不行。你家小子倒是不錯。」吳甡心中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口吻卻沒有任何變化。
&兒?他怎麼地不錯?」吳家老三疑惑問道。
&時務。」吳甡簡而言之,已經覺得有些疲憊了。
身為一國宰輔,他的城府已經決定他不會將話點透。如今說這些,實在是因為兒子不成器。若是成器,這些事他們自己就該安排好了。
&實啊,皇家就是天下的領路人。」吳甡站起身。略微舒展了一下腰肢,道:「皇家重田土。天下就重田土。皇家重商貿,天下就重商貿。你們自己看看。如今皇家在幹嘛,還會覺得從商是賤業,美洲是流放之地麼?」
說罷,吳甡也不管三個兒子,入內堂休息去了。
……
&以為皇帝是領著天下人往前走的?錯!大錯特錯!」朱慈烺將皇太子朱和圭叫進書房內室,門口讓陸素瑤守著,任何人不許靠近,可見其慎重。
朱和圭頗有不服,並不答話。
&帝是被天下人推著走的啊。」朱慈烺苦口婆心道:「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就沒細細想過麼?
&下人要種地安居,所以皇家只能與他們合作,重農重耕。天下人要經商致富,皇家也只能與他們合作,鼓勵工商。你這呈上來的,想清楚自己是站在誰那邊的麼?」
朱慈烺一回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