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世,鹽的利潤之高遠勝於房地產。
明朝沒有城管,所以睡門洞橋洞也沒人管,但每個人都得吃鹽,這是妥妥的剛需。朱慈烺上輩子享受了幾十年一斤鹽一塊錢的好日子,遽然回到一個鹽是暴利產業的世界,頗感不習慣,特意下了很大的功夫去惡補相關知識。
從宮廷舊檔里很清楚看出來,正是因為弘治時改納糧換引為納銀換引,開始了皇親國戚、中涓外官盜賣鹽引的大潮。到了萬曆時候,福王就藩時鄭貴妃死活要了數以千計的鹽引,難道福王會去賣鹽?當然是賣鹽引!
有供有求就有市場,對於商人而言,只要有利潤空間,倒賣鹽和倒賣鹽引其實就是一回事。然而對於發售鹽引的終端——朝廷——就性質迥異的兩件事了。如果鹽引的市場價格高,朝廷大可以加大鹽引的發售量,控制鹽價,直到鹽場供能達到飽和為止。
朱慈烺當了一輩子的商人,又當了十幾年的太子,眼界之寬別說同輩人,就是自己上輩子都要被現在比下去——上輩子的朱慈烺可沒資格參與到哪怕一省的全局工作中去。
「只要有人用這地引獲利,地引就會有人要。」朱慈烺進一步闡釋道:「然後嘛,就讓他們自己『偷偷』買賣地引。」
張詩奇笑道:「殿下所言正是,只要連同地價不超過地值,必然是有人搶著要的。」
朱慈烺微笑不語。
張詩奇還是太過天真了,不知道十年前的歐洲已經上演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金融泡沫崩潰的慘案。
那是走在資本化前沿的荷蘭人,在公元一六三零年代颳起了一股鬱金香熱潮。這種原產於土耳其的觀賞植物,在歐洲獲得了上至王室貴族下至平民百姓的一致青睞。一六三五年,一種叫childer的鬱金香品種單株賣到了一千六百弗羅林,而四頭公牛或者一輛拖車只要四百八十弗羅林;一千磅奶酪也只要一百二十弗羅林。
第二年。一株稀有品種的鬱金香以四千六百弗羅林的價格售出。除此以外,購買者還需要額外支付一輛嶄新的馬車、兩匹灰馬和一套完整的馬具。
在巴黎,一枝最好的鬱金香花莖的價錢相當於一百一十盎司黃金。放在大明,若是有人說花六十二兩黃金去買一株花,絕對會被認為腦袋被驢踢了。即便是再膽大的宦官,也不敢對再白痴的皇帝開出這種價格。
歐洲人都傻了麼?
不。他們只是相信這東西會一直漲價,即便漲得再高都有人買!
阿姆斯特丹的證券交易所專門開闢了鬱金香市場,供人們進行交易。
結果當然很可悲。囤積鬱金香的商人在短時間內大量拋售鬱金香球莖,致使價格大跌,普通品種的鬱金香甚至連洋蔥頭都不如。
由此而誕生了經濟學中十分有趣的博傻理論。
在不知道存貨量的狀態,只因為輿論導向就投入市場,這不是哭著喊著求莊家洗白麼?
廖興的「地引」原本只是模仿鹽引進行一番增值炒作,並不期望超出土地價值。然而現在東宮手中有土地所有權,誠如高懸的魚餌;有製造輿論的人——各界名流誰不想成為太子的座上賓?誰回去之後不會吹噓與太子交談的內容?非但會吹噓。還會意淫呢!
最重要的是,太子手裡有「地引」的發行權。
朝廷是需要信譽的,否則就會如同寶鈔貶值一樣,徹底失去民眾信心,無法推行紙幣。但在洛陽這麼一個戰略上要放棄的地區,針對掌握社會財富最多的士紳階級,進行一場隱形的抄家滅門活動……就算有明人看出來東宮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但東宮也可以完全裝傻啊。
天時地利人和已經齊備。此正所謂:天與不取,反受其咎!
……
崇禎十六年十月的洛陽。北風蕭瑟,城裡卻熱火朝天。不僅僅是前線的捷報頻傳,製造出一副天下安定,一切盡在朝廷掌握的局面。還有一樁事更是成了街頭巷尾的談資,就連販夫走卒都在休息時忍不住說兩句。
那就是地引。
一張方方正正的宣紙,上面印了票號才用的秘字。寫清楚這是購買無主土地的憑證。每張地引只能購買一畝地,朝廷定價五分銀子,嚴禁私相轉賣。而土地價格也
一五零 城外蕭蕭北風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