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屋的東稍間裡,陸夫人正在詢問陸亦鐸打算什麼時候啟程,陸亦鍾就興沖沖地走了進來。
他先是向陸夫人問了安,便轉頭對陸亦鐸說道:「大哥你可讓我好找!剛才去東院的書房和正屋,都沒見到你的人影,碰到了大嫂才聽說你在母親這裡。」
陸亦鍾在丫鬟搬來的錦凳上坐下,嘴裡還嘟囔著:「這麼叫真是有點不習慣,以前她還要喊我一聲陸二哥呢,現在換我喊她大嫂了……」
見陸亦鐸看他的目光不善,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趕忙閉嘴。
「你找我有事兒?」陸亦鐸面無表情地問道。
陸亦鍾想到自己剛才要找他說的事兒,瞬間又恢復了精神。
「大哥,這次我總算是立了一個大功,等日後咱們傑哥兒考上了狀元,叫他可別忘了謝我!」
陸夫人聽著十分不解,不知道這小兒子又在搞什麼名堂。
陸亦鐸卻是瞭然地笑了笑,說道:「那就先借你吉言了!你也別再這兒賣官司了,可是給傑哥兒找西席的事有了眉目?」
「正是,正是。我已經幫你談好了,一年一百五十兩的束修,跟著你們去河南!」陸亦鍾十分得意。
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幫陸亦鐸找了西席回來,陸夫人心中已然十分不快,一聽這「一百五十兩束修」,更是有些頭疼。
「你怎麼不先回來和我們商量一下,就自己做了主!」陸夫人覺得這小兒子的行事越發毛躁了,「再說什麼人要一年一百五十兩?如今以京城的行情,一百兩束修就頂天了!」
陸夫人越說越生氣。
陸亦鍾倒是不著急,慢條斯理地道:「娘,您先別發火,江慎之這名字您可聽說過?」
話音一落,陸夫人和陸亦鐸都愣住了。
他們當然知道那是誰。
江慎之,景熙十六年京師地區鄉試的頭名解元。
自從大齊開國以來,京師出的解元在參加後面會試、殿試上從未有過落榜之人,他是第一個。
四年前江慎之高中解元的時候,因素有才名,很多人都覺得他極有可能在會試、殿試中也取得頭名,成為大齊朝首個連中三元之人。沒想到卻最終名落孫山。
其中的隱情如今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景熙十七年的殿試上,江慎之因一篇談到「越位逾制」的策論,得罪了當時仍在掌權的輔政王,最終成為了唯一一個在殿試中落榜之人。據說還是皇上親自為他求了情,才免於受到終身禁考的責罰。
到如今,三年過去了,江慎之卻因父親去世而守孝,沒能參加皇上親政後的這一次科舉。
原本以江慎之的學問,再等三年便是了,怎麼肯去別人家做西席先生?
陸亦鐸也覺得這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
暫且不論江慎之的學問,就憑當日皇上親自為他求情的這份淵源,來日朝廷再次開科取士之日,必是他金榜題名之時。
「你是怎麼請動江先生的?」陸亦鐸問道。
「大哥你有所不知,那個江老爺一過世,江家的幾個兒子就分了家。江慎之是庶子,對他來說這個分家就跟淨身出戶沒什麼分別了!所以他才要找戶人家去坐館。」
「那定是被眾人爭相邀請的,怎就單被你請了來?」陸亦鐸仍有不解。
「我去的時機好啊,那會兒他剛剛被江家趕出來。這江家也真是鼠目寸光,守著個能光耀門楣的寶貝,居然還急著往出趕!」
陸亦鐸聞言也很不齒江家的行為,卻又慶幸能碰到個如此好的先生,不免稍有擔心:「江先生願意跟我們去河南?」
「是,我這次能請到他,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願待在京城。以他在順天府甚至整個京師的名氣,留在京城反而沒個清淨!」
陸亦鐸這才放下心來,不由喜出望外,現在唯一的難題也解決了,他面帶微笑向陸夫人望去……
陸夫人此時也無話可說了。
江慎之學識淵博,又精通八股,要能力有能力,要經驗有經驗,又願意跟去河南,她也承認這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的。若強行把孩子們留在京城,她自認也是絕找不到更好的西席。
陸夫人只能默認,同意讓孩子跟著陸亦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