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工夫,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兒走進房間,跟在後面的婆子向辛念小聲稟報道:「這是總管今天去太醫院請來的,說是治傷寒最拿手的太醫,但之前幾天一直在宮裡為皇后娘娘診治,今兒才回來,總管就忙不迭將他請過來了。」
辛念聽了這話,心神稍定,點頭道:「好,媽媽去替我好好謝謝顧總管,眼下我顧不上這些,等日後六仔和丫丫好了,我必有重謝。」
婆子答應一聲,又嘆氣道:「但願六少爺和四姑娘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不然這麼可人疼的兩個孩子」
後面的話沒往下說,但辛念豈會不明白?一顆心仿佛被狠狠揪住,只疼得她喘不過氣。尤其是看到那焦太醫面色漸漸凝重,她就更加緊張不安。
也不知過了多久,焦太醫終於收了診脈的手,惋惜地看了兩個孩子一眼,他起身來到辛念面前,輕聲道:「老夫自當盡力,只是少爺小姐病勢沉重,我醫術淺薄,只怕無力回天,姨娘還是應該早做準備。」
辛念一雙眼睛驀然瞪圓,眼中全是驚恐,她似是不敢置信般看著焦太醫,嘴唇翕動了好一會兒,方才發出聲音,只是顫抖的不成樣子。
「不不就是個傷傷寒嗎?怎麼會焦大人,您您再給診一回,不可能這不可能啊!就是個就是個傷寒而已焦大人我求您了,您您再給診一回。」
一邊說著,便「撲通」一聲跪在了焦太醫面前,只唬得老大人連連退步側身,一邊苦澀道:「不是老夫不通情理,實在是無可奈何,這傷寒它也會要人命啊。」
「不不會的不會的。」
辛念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怎麼可能?明明她這一世這樣的努力,為什麼命運還是不肯放過六仔和丫丫?難道叫她重活一世,就是為了讓她再體驗一次這肝腸寸斷的傷痛嗎?她不信,她不服,不該是這樣
「姨娘,姨娘您要振作起來啊,若您這會兒倒了,少爺和姑娘不是一點兒生機都沒了嗎?姨娘」
杏花和春雨的哭聲將辛念渙散的神智驚醒,她捂住心口深深喘了幾口氣,扶住身旁桌子腿慢慢站起身,只是一向泰山般穩健的下盤,此時卻時不時的發軟,抖個不停。
「姨娘,這是焦太醫留下的方子,不管如何,我們先抓藥煎藥,給少爺姑娘服下,萬一有用呢。她們吉人天相,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好。」
辛念無力點頭,春雨轉身跑出去,她這裡扶著杏花,慢慢走到床邊,看著兩個孩子潮紅無汗的小臉,只覺心如刀絞。
「姨娘」
杏花也是淚如雨下,哽咽著叫了一聲,卻再不知該如何勸慰。忽覺手裡一空,抬頭看去,只見辛念忽然發瘋般跑出去,咚咚咚下了台階,就跪在青磚地上,砰砰砰磕起頭來。
「姨娘,姨娘你這是做什麼?」
杏花驚叫著跑出去,未到近前,就聽到辛念嘶啞著聲音祈禱:「皇天在上,我願用我的性命換我一雙兒女渡過此劫,餘生順遂平安。若能如願,甘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祈禱上蒼以命換命。這事她上一世里也做過,就在六仔和丫丫逝去前的一個時辰,她磕得頭破血流,叫得聲嘶力竭,但最後,還是沒能留住兩個孩子的命。
是的,沒有用,她也知道。然而這一世重又面臨這樣處境,她唯一能做的,還是只有拼盡全力地祈禱。
「姨娘」
杏花捂住嘴,死死壓抑住哭聲,然後她跪下跟著辛念一起磕頭,只磕得頭破血流。
天上烏雲密布,秋風吹過,寒意透骨。辛念和杏花仿佛沒有知覺般,鮮血將她們身前的一塊青磚都染紅了
。幾個丫頭婆子陪著跪在一邊,卻是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勸阻。
秦王妃一進院門,便看見如此詭異甚至是可怖的情景,只嚇得身子一哆嗦,連忙緊走幾步上前,未曾說話,便先咳了幾聲,然後用力摁住腹部,使勁兒喘了幾口,這才嘶聲道:「辛妹妹,這是做什麼?知道六少爺和四姑娘情況危急,但你也不能不顧身子啊,你若倒下,他們不是更沒活路了嗎?」
辛念恍若未聞,事實上現在周圍的一切都已經進不了她的眼睛和耳朵,她全身心都沉浸在這虛無縹緲的祈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