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次見面,畫樓雖對吳四少奶奶頗為欣賞,還是保持距離。她亦看得出吳夫人與吳四少對她的冷漠,只覺心疼。
畫樓在白家的時候,白老太太對她極好,像女兒一樣疼愛;來到俞州,白雲歸是想過放棄她的性命,可是相處的日子,他也給予了她作為白夫人應有的尊重。
可四少奶奶……
四少奶奶卻眉眼晶亮,絲毫沒有老式女子的自卑與哀怨,這點讓畫樓覺得欽佩,料定她是個心中有丘壑的女子……
不得婆婆喜歡,她依舊努力侍奉;知道丈夫喜歡新式女子,她努力學習鋼琴、英文。她盡最大的努力,爭取自己在這個家庭的地位。
不自怨自艾的女子最是美麗。
畫樓依舊淡淡的,但是四少奶奶送她出門的時候,她突然轉身問她:「四少奶奶,你有名字沒有?」
吳四少奶奶一愣,旋即領悟,心頭微熱:「我叫吳夏采嫵,夫人。」
畫樓頷首,漆幽幽眸子裡溶進暖色:「我娘家是複姓,叫上去拗口。你若是有好的牧師介紹給我,就給我寫信,稱我白畫樓好了……」
吳四少奶奶訝然,自己居然得了白夫人的青睞,讓她私下相交?她難掩驚喜,秋水湛湛的大杏眼睜圓,怔怔瞧著畫樓。
畫樓輕覆羽睫,斂了情緒,依舊淡然:「你給我下的帖子,毛筆字寫得好看,我很喜歡……記得給我寫信……」跟著李副官上了車。
四少奶奶恍然回神,望著絕塵而去的汽車,懊惱拍自己的額頭:「怎這樣沒用!」
轉身回了屋子。給畫樓寫了短箋,說今日怠慢了,希望下次還有機會見面等等。寫信封的時候,她猶豫半晌,最終還是忐忑不安,寫上「白夫人畫樓」。
畫樓回去的時候。大西路上遇到抵制外國貨的運動。
焚燒洋貨,整條街都是滾滾濃煙。
「繞道吧!」畫樓吩咐李副官。
司機有些為難:「夫人,那就只能走海堤了……」
畫樓對他的為難不解,秀眉蹙起。
李副官解釋道:「海堤那裡是海鹽幫的地盤,流氓地痞聚集。到處都是賭攤。像咱們這樣的汽車,被人攔住搶了太正常。夫人,不如我們先去城裡逛逛,等這裡散了再回官邸吧……」
黑社會勢力是打壓不下去的,再厲害的當權者對此都束手無策。
畫樓道好。
卻有人輕輕敲她的車窗。
逆著陽光。他眉梢的笑意淺淺。修長眸子似潑墨般濃酣。呢絨格子大衣敞著,咖啡色西服熨帖,鬢絲修剪整齊。
是李方景。
畫樓下車,雪色披肩流蘇及腰,在紫丁香色旗袍間流淌。精心裝扮過的容顏俏麗,笑意盈盈:「方景。真不成想遇著你!」
「我正要去官邸呢……」李方景眉梢飛揚,眸子粲然。又指了指身後,解釋道。「送白小姐和盧小姐……」
白雲靈與盧薇兒已經下車,巧笑過來。
畫樓好奇,笑道:「你們怎麼遇上了?」
「剛剛在電影院遇上的……」李方景道。
她們已經過來,盧薇兒笑道:「六少比靈兒還要清楚,說前面是督軍府的車……」
「我向來過目不忘。」李方景得意道。
白雲靈微窘。
畫樓拉過她的手,睥睨李方景:「他胡說的!督軍府的車子牌號跟城裡的車子不同,是特殊的……」
然後又說了為何不同。
白雲靈與盧薇兒都睜大眼睛,紛紛跑去求證。一對比,發覺果然是不同的。
「大嫂,你真細心!」白雲靈佩服道。
「六少不知羞,居然哄我們……」盧薇兒則笑罵李方景。
李方景聳聳肩:「夫人太刻薄了,當面拆穿我……好歹讓我裝一會兒君子啊!」
大家都笑了起來。
這邊車子越堵越多,李方景道走海堤回去,他在海鹽幫有幾個認識的人,那些地痞不敢為難他。
盧薇兒不信了:「這回可是真話?」
「我從不撒謊!」李方景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說道。
白雲靈與畫樓聽了都直搖頭笑,盧薇兒也掩面笑起來,只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