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正要走出大殿,往後宮去看看皇后,迎面紀綱闖進來,一見朱棣,雙膝一軟,已卟嗵一聲跪倒在地,叩頭高呼道:「皇上,臣有罪!」
平時見駕,紀綱用不著行這麼大禮,這一跪把朱棣跪得一愣,雖然心懸後宮,卻也不得不站住身子,問道:「什麼事?」
紀綱道:「回皇上,臣麾下千戶尹盛輝,奉秘令往燕京府公幹,秘密調查那人罪證,在涿州恰逢都察院御使肖祖傑,前次尹千戶往浙江公幹,秘密調查官紳反跡時,肖御使受人挑唆,就幾次三番尋他麻煩,這一次在涿州相遇,肖御使竟利用巡按之權,強行緝拿尹千戶。
尹千戶問心無愧,原也不憚受押候審,奈何他奉有秘令,調查國家反賊事大,豈敢因此耽擱?再者,他是五品官,肖御使原也無權拿他,尹千戶據理力爭,肖御使仗著人多,竟悍然下令動手拿人,雙方一個都察院、一個錦衣衛,就在涿州城頭大打出手,死傷多人,錦衣衛倖存之人盡皆被肖御使入牢監押。
涿州通判趙子衿知道肖御使逾權,不敢羈押錦衣千戶,卻又憚於肖御使的銀威,是以只悄悄把尹千戶一人放了出來,叫他回京訴冤,不料竟被肖御使眼線發現,一路追殺尹千戶直至京師,尹千戶逃至城門處,遇見一群衙中同僚,恰這時那肖御使也到了,雙方又動起手來。
下官聞訊趕去,只見他們就在城門口兒大打出手,一片刀光劍影,唬得平民百姓東奔西走,哭爹喊娘。兩位朝廷大員,竟在天子腳下持械毆鬥,簡直是斯文掃地!下官強行制止雙方惡鬥,把他們全都拿來御前,聽候皇上處置!尹盛輝雖有前情,不申辯於上官,卻泄私憤於城頭,亦有大罪,請皇上一併裁治!」
紀綱早盤算好怎麼說了,這一番話說來又急又快,卻又字字清楚,把個朱棣氣得火冒三丈,怒喝道:「他們在哪裡?」
紀綱立即跪爬三步,朝著門外喊道:「皇上有旨,宣他們進來!」
幾個錦衣衛立即押著肖祖傑和尹盛輝進來,朱棣一看,肖祖傑披頭散髮,瞳孔赤紅,如若癲狂,呼哧呼哧的還在喘著粗氣,尹盛輝蔫頭搭腦,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身上還有幾個大腳印子,這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沉聲問道:「你們身為大臣,竟在街頭械鬥?」
尹盛輝搶先跪倒道:「皇上,臣冤枉,臣忠心國事,奉令赴江浙、燕京等地公幹,連番遭肖御使刁難,涿州城外,小臣幾個手下死的死、傷的傷,皇上,臣冤枉啊,臣是五品命官,沒有朝廷旨意,沒有確鑿罪證,他肖御使想抓就抓,而且動手殺人,這樣囂張酷厲的官員,小臣還從來沒有遇見過!」
肖祖傑氣沖斗牛,跪也不跪,向朱棣大聲道:「皇上!尹盛輝巧言狡辯,欺瞞皇上!臣在浙東,聽官紳舉告,這尹盛輝籍口辦案,隨意出入官紳豪門,搜檢盤查,肆無忌憚,迫使官紳為求安寧,厚禮賄賂!臣在涿州要拿他回京,求皇上治罪,他竟悍然反抗,使我都察院死四人,傷六人。今曰在南京城頭,天子腳下,他又糾眾攔臣的儀仗,欺我辱我……」
說到這裡,肖御使嘴唇哆嗦,麵皮發紫,反來覆去只說一句:「士可殺,不可辱,他竟如此羞辱!」
這肖御使也是氣糊塗了,那被人灌了金汁的事,他咬緊了牙關不肯說出來,只恐這事一說,就成了伴他一生的污點,朝野無人不知,怕不被人笑死?卻不想想,當時他的部下和錦衣衛的人,甚至一些旁觀百姓都看在眼裡,他自己不說,難道就無人知道了麼?
朱棣被他噴了一臉唾沫星子,隱隱還有一股惡臭,心下頓生憎惡,不禁厲聲喝道道:「尹盛輝乃錦衣衛,奉旨查案,出入豪門有何不妥?你說他索賄受賄,自可將一干人證物證上繳朝廷,由朕治罪!可你區區一方巡按,誰給你的權力,可以逾制緝拿五品以上大臣?誰給你的權力,可以隨意鎖拿天子近衛?
索拿不得,竟爾動手,都察院死了人、錦衣衛也死了人,這等過失,難道不該由你來承擔嗎?尹盛輝糾眾在城門口與你毆鬥,有失官家體面,朕自會問他的罪!然則,尹盛輝如此作為,事出有因,這個因,就在你的身上,欲治他罪,當先治你罪,你還有何話說?」
肖祖傑嫉惡如仇,姓如烈火,要不是這般姓子,他也不會在涿州不計後果用強來對付尹盛輝了,他本來滿腹的委屈,只盼皇上為他主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