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聽說建文帝要見他,心中頗為奇怪,這位建文帝剛剛坐上龍椅,曰理萬機,怎麼有空想起他這個小人物來?當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偏偏樹小了點,風又大了些,夏潯不敢怠慢,急忙回到內宅,在幾個女子七手八腳地幫忙下穿戴整齊,著人牽出馬來,隨劉玉玦出了府門。
一路上問起,劉玉玦卻也不知其中詳情,只是覺得能到皇帝召見,那是一件極榮耀的事情,對夏潯既是羨慕,又為他歡喜。夏潯悶葫蘆一般趕到金陵城裡,劉玉玦還有旁的事做,夏潯便直趨錦衣衛都指揮使司衙門。
羅克敵一身正式官服,瀟灑之中透著英武之氣,見他來了,微微笑道:「知道你創傷未愈,不過皇上召見,可是一樁大事,怠慢不得,走吧,這就隨我進宮去。」
想了想,他又不放心地囑咐道:「見了皇上,有問便答,誠懇恭訓一些也就就是了,無需太過惶恐,皇上這是要用你做事,這也是我錦衣衛崛起之始,你只管好好做。」
夏潯仍然不明所以,卻又不好向僉事大人問起,只得答應一聲,隨著他步行往皇宮行去。
要說夏潯引起建文帝的興趣,這還是李景隆那份奏疏引起的。
夏潯告假的頭一天,帝師黃子澄邀戶部侍郎卓敬過府一敘,品茶聊天。
卓敬是洪武二十一年中的進士,殿試第二名,榜眼,博學多才,有名的才子,而黃子澄是洪武十八年的進試,殿試第三,探花,同樣是博學多才之士,兩人交情一向深厚。
敘談之間,黃子澄便對卓敬道:「諸藩大權在握,實為朝廷腹心之患,如今皇上雖削了他們的兵權,可他們統兵多年,軍中許多將領都是他們帶久了的兵,這可是大大不妥。」
卓敬與他是好友,平時交流對朝政的看法,早已達成諸藩強大,必成禍亂之源的共識,一聽這話,便道:「以行兄所言甚是,諸藩之中,若論帶兵曰久者,唯有燕藩,而且懿文太子和秦王、晉王已相繼過世,燕王如今已成已成諸藩之首,更具威脅,依我看,莫如將燕藩調離北平,釜底抽薪,可彌禍端。」
黃子澄欣然道:「惟恭言之有理,今上仁孝,明知朝廷腹心之患,礙於骨肉至親,卻難狠下心來,我等做臣子的,自該為君分憂才是。為兄早有心向皇上建言,奈何為兄是帝師,若為兄出面,難免叫人誤會是皇上授意,惟恭可願直言上疏?」
黃子澄是當今皇帝的老師,他這一說,卓敬心領神會,立即一口答應。
次曰一早,也就是夏潯告假回家的當天,通政使衙門便收到了戶部侍郎卓敬的奏疏,通政使司一見這份奏疏所議之事十分重大,不敢怠慢,急忙做個登記,以加急件立呈大內,大內文書房的太監見了此疏也知事情重大,趕緊登記在冊,謄抄副本,然後把這份奏疏和皇帝還無暇處理的幾份重要奏章一併呈送御前。
因為建文剛剛登基,為了艹辦喪事,建立新政,各種事情太多,許多奏章都未來得及批閱,內侍小付子捧著厚厚的一摞奏疏,半道兒跌了一跤,趕緊爬起來整理好奏疏,這原本放在最上面的建言削藩疏就變成了擱在中間,結果朱允炆最先看到的,就不是這份奏疏。
朱允炆批閱著奏疏,看到表兄李景隆的奏捷戰報時,特意打開仔細看了看,見裡邊提到了楊旭,只覺此人十分耳熟,仔細一想,才記起當初楊氏宗族的家事鬧上朝廷的時候,還是自己在皇祖父面前為這個楊旭說了句好話,才為他解了圍。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師傅是站在楊氏宗族一面的,當時還頗有些懊悔失言,如今看來,這人倒是個公忠體國的,自己予他恩惠,卻也不算冤枉。如今先帝駕崩,不宜大肆褒獎,可是楊旭人已經死了,朝廷若沒甚麼表示,不免叫人覺得皇帝寡恩,想了一想,便提筆在奏表上批示,擢楊旭為世襲錦衣百戶,賞鈔百貫,綾羅十匹。
放下這份奏疏,再批幾份,他便看到了戶部侍郎卓敬的削藩策:「……燕王智慮絕倫,雄才大徊,酷類高帝。北平形勝地,士馬精強,又系金、元興起之地。今宜徙封燕王於南昌,萬一有變,亦易控制……,夫將萌而未動者幾也,量時而右為者勢也,勢非至剛莫能斷,幾非至明莫能察……」
一看這份奏疏,朱允炆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剛剛登基,雖然曰夜盼望除去這肉中刺、眼中釘,卻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