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食不知味,除了她,這兒每個人都在為她高興。她的思緒已經飛得很遠,若時之初真的跟上回一樣,消失七年,甚至更久,她能不能堅持下去。
答案是肯定的。再難也總有路走,那麼多窮苦人家也都把孩子拉扯大了,她一個有房有鋪有人有力的怎麼就不能?但這種含辛茹苦的單身媽媽,她真是很怕做。怕的不是枕孤夜長,也不是扶老攜幼,怕的是時間久了,如今還揣在心中熱乎乎的情份,慢慢釀成了怨懟。
她絕不是那種會對孩子說,你阿爺走了不知道為什麼但是親愛的孩子他一定是愛我們的你不要恨他……吧啦吧啦的女人。她會恨,會毫不掩飾地恨,一個男人,是死是活,無論什麼原因總要給個清清楚楚的說法。若死了,她願意為他披麻戴孝,做他未亡人,若活著,她會恨他入骨,也為自己付出的真心一哭。
洪奕搖了搖她:「怎麼了?是在擔心孩子嗎?有四娘的安胎『藥』應當沒事的。」
繆四娘也應道:「你體內有之初渡給你的內力,不用擔心,回去後下面這兩個月小心些,避免太大的衝擊。」
殷媽媽亦說道:「過兩個月幻楓來了,我就出去照顧你。這孩子我會當自己親孫子一樣看待,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之初會回來的。」
明夷沒有開口的力氣,事到如今,也顧不上假裝什麼去安慰他人。腹中應當只是個小小胚胎,尚未成型,卻有著格外不同的感覺。不是母愛滿盈,不是什麼血脈至親,而是懷揣著水晶玻璃杯的不安和異樣。
繆四娘在房中執筆寫了會些什麼,之後執意要送明夷出山,這個孩子的存在,使得繆四娘已毫無心思去計較夏幻楓這個陌生人將要進入洗心谷之事,算是一樁好事。
一路明夷不想說話,繆四娘知道她心裡怪責時之初,也確實是自己侄兒虧錢人家,便不好多說,只細心陪著,一路說些山上采『藥』的趣事。
到了懸崖邊,繆四娘遠遠望見那邊的馬車,吹了聲口哨。夏幻楓聽到,飛身疾奔而來,見到繆四娘,認認真真行了個禮:「這位定是繆娘子,在下夏幻楓。」
繆四娘上下打量他一陣,也未客套,從袖中取出兩張紙,給了夏幻楓一張:「這是從此地下山谷的地圖,到時你循此而來便可。」
夏幻楓展開看了一眼,山脈樹木雖十分簡單,有標誌『性』的奇石怪樹都畫上了,便小心收起,再次致謝。
繆四娘將另一張放到明夷手中:「定要按此定時服『藥』,莫掉以輕心。」
明夷點了點頭。
繆四娘看她不發一言,有些尷尬,勉強一笑:「有些事情不要『亂』想,對身體有礙。相信他。」
明夷坐上馬車,想著繆四娘那三個字,相信他。有那麼容易嗎?她不由自主撫著下腹部,如果沒有這個,相信或不相信都是極其簡單的一念之間。如今,又要如何?相信,或會帶著虛假的幸福感期待著走下去。不相信,或會帶著怨懟和爭口氣的想法掙紮下去。
都不是什麼好事。
入了城,馬車速度也滿了,她撩起帘子對外頭說:「先去『藥』鋪。」
夏幻楓沒吱聲,一路無阻。
明夷從『藥』鋪中拿了一堆『藥』材出來,眉頭的結更緊了。她在長安早已算不得尋常百姓,尤其是這些做掌柜的,一個比一個精明,她這樣的風雲人物哪會不認得。本以為找了家離東市比較遠的能安全些,結果一進門掌柜就迎上來,明娘子長明娘子短。她咬咬牙遞上『藥』方,對方一臉驚訝。
她原本想順口說是族中妹妹有孕,但還是放棄了。這種藉口最為無聊,有心人隨意一推敲便知道真假。自己這肚子過兩三個月也該顯出來了,何必多此一舉。隨別人如何說吧,都不在她心上。
夏幻楓眼中有疑『惑』,但也未開口。他是極其識趣的人,知道明夷想說自然會說,何況,自己男裝在街上時間久了也有風險。便迅速將明夷送回了新昌坊的豐宅。
夏幻楓扶明夷下車:「我就不停留了,省得引人耳目。這『藥』……」
明夷咬了咬下唇:「你先回去了,我會去容異坊找你。」
夏幻楓點了點頭,駕車遠走。
將『藥』帶到廚房,已快到黃昏,豐宅只有一個廚娘,這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