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算得上順暢,在南陽與金陵兩個大驛,有些波折,憑著明夷手中書信,即刻得到了當地官員的禮待,長官相迎,送上千里名駒,盤纏若干。夏幻楓和儲娘子雖就占江湖,但對這種官場的排場還是十分陌生,詫異不已。
即便夏幻楓不諳政事,也能體會道:「這位杜大人能將勢力遍布東西,想必遲早權傾天下。」
明夷此時倒是鎮定了許多,這一路,她更篤定,伍謙平的敏銳度超乎常人,押對了寶。
過金陵,儲娘子往東,而明夷與夏幻楓繼續南下,三人惜別一番,各自奔前程。
明夷是頭一次到晚唐的杭州城,比起她算得上熟悉的揚州,這裡的江南景象卻又不同,自帶一種雍容氣度,是閨秀,腹有詩書,淡定婉約那一種。
夏幻楓顯然無心欣賞,他往常該是極其排斥來到杭州這件事的,這裡於他,沒有江南,只有忍辱。
一個江湖浪子,一個徐娘半老執掌天下第一幫的夫人,即便有些各取所需的勾當,本也算不上折辱。只是浪子羽翼豐滿,揚名立萬之後,這些過往難免成為肉中刺,恨不得剮了去。
夏幻楓的怨恨,大半來自近兩年的被迫。他自認漸漸可以與天一幫平等對話,龔夫人卻不肯讓裙下臣抬起頭做人,她手下有劉、葉兩員悍將,有天一幫幾可遮天的江湖勢力,僅如此,夏幻楓或還有與之相鬥魚死網破的機會。可她掌握著夏幻楓身份的秘密,便代表著,可以隨時挑動起申屠兄弟對他的追殺,這兩幫合手,斷無他的生路。
夏幻楓終於盼到了。一來,明夷的籌劃,伍謙平的權力,使得申屠世家與上官幫派的利益密不可分,即便知道夏幻楓身份,天平也完全傾斜,私怨算不得什麼。二來,劉義宗已死,葉被控,這是龔夫人最無力的時候,此時,忍耐已久的龔君昊也勢必有心重新奪權。
因此,當他腳踏杭州的土地,眉目間的厭惡很快散去,留下的是躊躇滿志,迫不及待。
此時已經黃昏,二人急於進城,趕得飢腸轆轆。明夷提議先吃些東西,選個鋪子,要了兩碗冷淘,是一種過了冰水的涼麵,倒也很適合已經入了夏的杭州。夏幻楓要了壺杏花釀,一口喝乾,緊皺眉頭:「真是無味。」
他白皙的臉頰飄上一些紅暈,直看得一旁路過的小娘子們頻頻回首,偷笑不止。
「你啊,也是個紅顏禍水。」明夷自知酒量一般,不敢沾,吃了幾口冷淘,拈個糕餅吃。
夏幻楓不以為忤,反有三分得意,故作煩惱模樣:「我倒是更願意相貌平平,能少許多不能與人言的麻煩。」
明夷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是,我等凡夫俗子自然無法理解絕世美人的苦惱。」說著,還是笑了。她瞧出夏幻楓嘴上不說,其實對其後的行動還是十分緊張,故意大區一番,讓他權作放鬆。
夏幻楓看著暮色愈沉,杭州雖不如長安時時宵禁,但也漸漸少有行人。普通人家開始關門閉戶,只有些夜夜笙歌的商戶,往來的除了經商之人,有不少看似江湖人士。這兒是天一幫的大本營,自然少不了他家幫眾。
「他們的住處,你熟悉?」明夷的心跳也開始加快,在天一幫的地盤,要偷偷潛入龔君昊身邊,不是容易的事。
夏幻楓點了點頭:「我先把那人引開,把你送進去見龔君昊。我這兒不擔心,只是你要小心應付。」
明夷知道他的意思,是他去引開龔夫人,只是這個名字,夏幻楓已經不願意說出口。
「只要和龔君昊有單獨會面的時間,我有把握說服他。」明夷攥緊拳頭,手心有些出汗。
夏幻楓又要了壺酒,一口喝乾:「好,我們出發。」
龔府與天一幫總部不在一處,占了毗鄰西湖僻靜雅致的所在,曲徑通幽,別有洞天。
夜裡此處格外靜謐,小道蜿蜒,幸有皓月當空,螢火處處。遠處有隱隱燈火,看得到龔府偌大門楣。明夷暗嘆,在此人間天堂,能有這麼個桃源,真是一方土皇帝。
夏幻楓領她繞道龔府後身,越牆而入。四下無人,有一小樓,通體素白,隱在梅林之中。夏日自無梅花,只有鬱鬱蔥蔥。
夏幻楓細聲道:「這樓是她休憩處,建了佛堂,平日怕吵,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