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奕本來意興闌珊,見明夷竟然如此為難,一下子來了興趣,眼裡都閃起了光:「說唄,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你那麼理性的人,我才不信你能暈到哪兒去。」
明夷愣住了,這兩個字的評價她似乎太久沒聽到,明明穿越而來不到二十天,恍如隔世。曾經這是她引以為傲的標籤,現在聽來卻覺得微微諷刺。
一個女人,想要在男權社會得到自己想要的地位,又不想完全倚賴自己性別謀好處,是一件格外艱難的事。
尤其對於她這樣並無太多天賦,又無背景的女孩子,要想出頭,必須得刮骨般將自己身上阻礙事業的部分一點點剝離,懶惰、糾結、感性、衝動……
這種剝離,是磨人的。最開始,她沒有邱志,沒有洪奕,沒有房子,也沒有目標,得過且過,加上揮之不去的躁鬱。
邱志伸手從深淵裡把她拉了上來,她能回報的只有狠狠對待自己,打磨自己,成為對他有用的女人。
可以不睡,可以不關心女孩子關心的一切,明星、電影、化妝……把身和心逼到極限,一刀一刀對自己下狠手,才成為別人眼裡的明總。
雖然隨著這條路延伸的過程中,她和邱志越來越疏離。從情侶,成為夥伴,她並未後悔。理性的思維習慣,告訴她,互相需要的搭檔關係比互相愛慕的情侶關係更為穩定。
雖然有時心裡隱隱發痛,她依然告訴自己:值得,很好。
苦心孤詣創造出的一切,在大火後,在她甦醒在晚唐的那一天,分崩離析。
更讓她恐懼的是,失去的不只是那些物質和成就,也不只是邱志。
她那些費力刮骨捨棄掉的弱點,一個個,回來了。
從那天她對來挑釁的紅雲坊老闆娘,那對紙紮人出言不遜開始,她把自己的理性丟了。
從見到伍謙平時,她把自己的淡定丟了。
從她遇見時之初,她才回頭檢視自己,那個明怡,回不去了。
這些東西,她沒法向洪奕解釋,即使說了,也像是無病呻吟。只有自己知道,這種丟失,帶來了心理多大的空虛和恐慌。
這代表著,這麼多年努力成為的樣子,被完全否定了。
那麼,她是誰?
洪奕抓住久久發怔的明夷的手,晃了晃:「怎麼了?別嚇我。」
明夷慘白著臉搖了搖頭:「洪奕,認真的,你覺得現在的我和過去有什麼不同?」
洪奕盯著她看了許久:「外表沒什麼變化,但我總覺得有些不一樣。以前的你非常有計劃,做事深思熟慮,沒有完全的準備不下手,下手必定一擊即中,所以我才特別崇拜你,超酷。我就做不到,太隨性。」
明夷勉強擠出點笑:「以前你從沒這麼誇過我,擠兌我都來不及。」
洪奕臉微微發紅,嘴一扁:「我不要面子的嗎?怎麼能承認我除了腿比你長,事事不如你。」
明夷的笑又綻開了些:「怎麼會?你比我漂亮比我性感比我灑脫,嗯,還比我經驗豐富。我才是事事不如你。」
洪奕隨手抓起個梳子扔過去:「什麼經驗豐富!說認真的,現在的你不一樣了,情緒波動更大,做事敢冒險,怎麼說呢?更有人味兒了。其實我還挺喜歡的。」
明夷撿起地上的桌子,緩步走到梳妝檯前,看著銅鑒,裡面的臉陌生又熟悉:「這些,會不會是屬於原來的明娘子的性格?」
洪奕全身一振,聲音都有些顫動:「你的意思是,你身體裡也殘留著原來明娘子的靈魂?」
明夷搖頭:「應該不至於,我一秒都沒失去過對這個身體的控制。我只是想,你能保持洪奕的性格完全沒影響,因為師紅依的靈魂或者說電波在你身體裡休眠,而我的性格發生變化,會不會她的靈魂或電波被我的吸收了……」
洪奕也走過來,摟住她肩:「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你還是你。就算性格有所變化,也不一定是壞事。最重要,你能開心。」
明夷握住她放在肩頭的手:「我比以前容易開心,也容易低落,我很怕這種難以控制自己情緒的感覺。這種感覺,像回到大學之前的我。」
「那時候你開心嗎?」
明夷想了想:「開心。」
「那不是很好,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