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鬍子老頭,徹底沒了指望,抱著包裹跪坐在地上。
龍頭拐杖插在身旁,懸掛的穗子隨風飄拂,時不時掠過他的頭頂。
「我真不想跑,在潞州城呆了百十來年了,故土難離哇!」
他自述自家身世,本為地方縣官,後來遇到胡人人侵,率領鄉民反抗,兵敗後被殺。
後來朝廷收復失地,感念他忠義殉國,封為本地土地神,受百姓香火供奉。
流傳至今,已有百十來年了,每逢年節,百姓都上香供奉,四季不絕。
「你這樣的,當年還帶頭反抗胡人入侵?」
鍾生上下打量白鬍子老頭,左看右看也不像啊!
白鬍子老頭捋捋鬍鬚,得意說道,「誰還能沒個輝煌的過去,想當年我也意氣風發,滿懷抱負。」
怎麼到如今,貪生怕死、全無風骨?
「百十年吶,縱有熱血丹心,也都消磨殆盡了。」
白鬍子老頭簡單一句話,充滿滄桑變幻的蕭然,滿是故事。
「過去的事兒先不提,你就說說,為什麼跑?」
土地是坐地神,而非游神,有固定的地盤和香眾,廟宇也沒長腳,不能跟著走。
都說人離鄉賤,神靈也是一般,能讓他們如此大張旗鼓出逃,城內肯定發生不得了的大事兒。
「我是小神,廟小經不得風雨,聽說最近有大變將至,若不及早抽身,極有可能覆亡。」
白鬍子老頭訴苦不已,他也不容易啊!
人間有億萬神靈,但凡有山水村落,英靈皆可封神,然而任何東西一經泛濫,必然貶值。
像他這樣的土地神,受村落供養,也伴隨著村鎮興衰而滅亡
戰亂期間,有許多村莊毀棄、百姓流散,一座座廢棄的山神土地廟,就是最好的證明。
「若無香火供奉,我這個土地名存實亡啦!」
鍾生皺眉問道,「你是說,即將有一場大變,使得潞州地方動盪,甚至還會摧毀各地村鎮?」
「不錯,我等神靈寄身天地自然,一旦有大劫降將至,必然生出感應。」
白鬍子老頭說完,朝鐘生拱拱手,「我已知無不言,還望高抬貴手,放我走吧!」
他也看出來,鍾生口說打劫是開玩笑,實則是要打聽當地情況。
然而,他區區小神,所知不多,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太清楚。
「你們都逃了,城中百姓該如何?」
鍾生突然蹦出這句話,讓白鬍子老頭一愣,隨即苦笑。
「郎君倒是好心腸,潞州城,有奇人坐鎮,可化險為夷,庇護萬民。」
「我小家小廟、細胳膊細腿,經不住大風浪,暫且出逃,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鍾生看他膽氣全無,又不能問出更多,揮揮手放他走了。
至於潞州城的那個奇人,白鬍子老頭也說出來歷。
崔書生,本名崔玉,天生異能,可斷陰陽,手掌古寶秦王照骨鏡,雖然是布衣白身,卻能審判惡人惡鬼。
鍾生這才想到,當年聽書時,與李道士、憫和尚齊名的,就有一個崔書生。
名聲遠揚,看來不是凡人。
叮鈴鈴,小毛驢邁步走入城中,聽得街道上人聲鼎沸。
神靈大規模出逃,並非影響到百姓的日常生活,該如何還是如何?
「崔書生審案了!」
鼓聲響起,從城隍廟傳來,行人紛紛匯聚過去。
鍾生牽著小毛驢,順著人流往前走,不多時,已看到城隍廟大門敞開。
聽得行人竊竊私語,議論崔書生的情況,原來他生來陰陽眼,夜能視陰。
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