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陳玄禮這回卻恰恰相反,纏纏綿綿病了許久,說好就好了,當天下午就真的恢復泰半,堅持和太上皇一同啟程。\www.qΒ//初時還只能坐車,過了一天便能騎馬,完全又是患病之前那個老當益壯的龍武大將軍了。
太上皇在鳳翔時命士兵們全都解甲入庫,此時全隊人馬只穿布衣,手無寸鐵。陳玄禮知道後不免又向高力士和韋見素了一通怨慨,責怪他們不顧上皇安危,竟不勸誡。好在廣平王攻克東西兩京之後,京畿道長安以西的叛軍賊寇都已肅清,不久又與皇帝派來迎接的三千精兵會合,太上皇一路安然。
十二月初三,太上皇抵達咸陽望賢宮,稍事休整,第二日再入長安。
初四一大早,皇帝親出長安迎接太上皇回宮,一直迎到咸陽行宮。菡玉和韋見素、陳玄禮等隨侍太上皇於望賢宮南樓,遙見皇帝帶著數千兵馬進城,所備車駕皆皇帝用服,自己則脫下赭黃龍袍,只著紫袍,遠遠望見太上皇在南樓上,在望賢宮門前便下馬步行,拜於樓下,口稱:「兒臣恭迎陛下回京!」
太上皇連忙下樓。父子倆一別已有一年半,物事全非。皇帝日夜為東征平亂操心,比在東宮當太子時憔悴了不少;太上皇年已七旬,日見一日地衰老。二人久別重逢,都心生悲戚,相對垂淚悲泣不已。
太上皇命高力士取來黃袍給皇帝披上,皇帝辭道:「兒臣只是危難之際代陛下暫攝百官,現在陛下回京,兒臣當還東宮仍為太子,奉行孝道。」連連推辭不肯受黃袍加身。
太上皇道:「如今天命人心皆歸於你,你只要能讓我剩下這幾年安安穩穩平平靜靜地度過,就是盡了為人子之孝了。」
皇帝驚道:「父親何出此言?庶民百姓都知孝敬贍養父母,我怎會不盡心侍奉父親安度晚年?」
太上皇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老啦,沒有力氣再來治理這麼大的國家了,你難道忍心讓老父再拖著這老弱之身為繁蕪國事操勞?」
皇帝道:「兒不孝,萬事當以父親怡樂為要。」這才穿上了黃袍。儀仗之外的百姓見此情景紛紛歡呼拜倒,既舞且泣。
內侍牽來給太上皇備的御馬,欲扶太上皇上馬。高力士上前勸道:「陛下,您已經走了一個多月的遠路,不能再顛簸了,還是坐原來的車輦吧,也都坐慣了,穩當。」
皇帝道:「這是兒臣特意為父親選的牝馬,高頭闊背而又性子溫順。長安父老們日夜盼望陛下歸來,騎馬不是更方便他們一睹陛下風采。」說完自己先上馬繞場小跑了一圈,在太上皇面前下馬拜道:「父親,兒臣已經試過,此馬的確溫順穩健,請父親放心騎乘。」
太上皇轉頭對高力士道:「既然這樣,那就騎馬走走看看?」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架勢。
高力士道:「但憑陛下喜好。」扶太上皇上了馬,自己在馬前執轡。皇帝說:「高翁,讓我來為父親牽馬吧。」
以前太上皇還在位時,高力士深受帝王恩寵信任,皇子公主們都敬稱他為「翁」;如今太子登基為帝,東西兩京之役後根基已穩,天下歸心,與當年自不可同日而語。高力士見皇帝不僅對太上皇示以至孝,連對他也尊敬一如往常,實在無可挑剔,只得鬆開手中鞭轡交由皇帝執掌。
太上皇俯下身道:「你是一國之君,怎麼能讓你做這樣的事呢?」
皇帝道:「我在百姓面前是一國之君,在父親面前只是人子而已。兒子為父親執轡牽馬不是應該的麼?」太上皇再三推辭,皇帝還是堅持一直牽到咸陽城外才上馬,也不敢走在路中央,只在前方旁側引路。
在望賢宮內時,百姓只得在儀仗外觀望,此時出了咸陽城,道路不過數丈寬,兩邊都是圍觀的民眾。太上皇邊走邊向路人招手,笑說:「朕為天子五十載,不為貴;今為天子之父,始貴耳。」
鄉民應道:「臣等今日同時見到二位聖人,亦死而無憾矣!」紛紛拜伏於地,口呼萬歲。
一路行去皆是人群熙攘,咸陽的百姓尚未送盡,長安的臣民已經迎出城來,尾相接,月余前皇帝入西京時也未有如此盛況。
太上皇從城北開遠門入大明宮,在含元殿接見眾臣,百官與去年朝堂上相比已是人事全非。皇帝請太上皇入居大明宮正殿,太上皇不肯
一三·月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