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咳嗽聲聲入耳,清凌聽的心驚。
菱花推了清凌一把,清凌這才走前去,低聲道:「翩鴻,我來看你了。」
翩鴻依舊歪在床,頭朝著裡頭。
「你莫要過來。」
她聲音沙啞。
清凌杵在原處,又聽到翩鴻說道:「站在那裡,陪我說說話好。」
清凌道:「好。」
許久,翩鴻方說道:「清凌,你還記得咱們頭一回見面的情景嗎?」
頭一回見面,到底是多少年前了?世事一場大夢,恍然多年已逝。
驚鴻一瞥,天香國色。
曹植筆下的洛神再美,也不眼前美人靈活鮮活。
「當然,這一生我都不會忘記。」
「你那日穿了件青色長袍,腰間系了條白玉腰帶。雖俊眉修目,卻傻氣十足。咳咳……」翩鴻沉浸在舊日的回憶之,藏於被褥之的手卻緊握著昔日清漪送她的淺紫色香囊。
清凌看不見翩鴻的臉,只能看到散在床邊的發。
他心下一片悽然,道:「是啊,這世再也不會有人那時的我更傻了。畢竟,沒有人肯拿著不到十兩的碎銀去討姑娘的歡心。」
「可那銀子,卻是我此生收到的至寶。清凌,翩鴻此生有你,足矣。」
清凌心悽苦更甚,徑直走了過去,將她抱至懷。記憶的翩鴻面容姣好,柔若無骨,然而現在的翩鴻面若施朱、骨瘦如柴。她一聲接一聲地咳著,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清凌,」翩鴻輕聲喚道,「我現在的樣子肯定很醜。」
清凌道:「不,你很好看。等你好了,我將大姐珍藏的胭脂水粉給你偷偷拿過來。你若是了妝,必定更好看。」
翩鴻「噗」的一聲笑出聲來:「你啊,總也改不了這個毛病。」
沉悶的氣氛被打破,二人仿佛回到了從前,那時翩鴻十天總有三四天臥病在床,清凌在旁邊搜腸刮肚說著段子逗弄她。此時此刻,她二人時而說些陳年舊事,時而說些邊關趣事,倒也愜意。
天色將晚,翩鴻這才道:「清凌,菱花服侍我多年,是我在這個世界最親之人。若我死了,還望你代為照顧。」
清凌的心再次墜入冰窟之,他低低道:「你莫說這話,等你好了,你親自照顧。」
翩鴻道:「好。」
臨別之前,翩鴻又道:「你能叫一叫我的名字嗎?」
清凌道:「翩鴻。」
翩鴻搖頭:「不,我本名叫游宜初。你叫我阿宜吧。」
清凌心想著,或許翩鴻是想讓他像家人一樣叫她吧,遂喚道:「阿宜。」
翩鴻淺淺一笑,歪在床沿處,看著清凌逐漸走遠。
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清凌了。
生死相隔,永不相見。
清凌並不曾回府,在滄禁城內隨處亂走。濃郁的酒香撲入鼻,他駐足望去,只見那酒館懸著四個大字——花氣襲人。
昔年記憶歷歷在目,他與翩鴻、軒轅珩、萃濃、清漪一行人來到此處,準備飲個痛快。途之時,清漪與萃濃卻走了,只剩下他三人小酌。
現如今,獨余他一人了。
三杯兩盞濃酒滑入愁腸,翩鴻、萃濃,他生命最在乎的兩個女子,一個如清冷的月光,一個如帶刺的玫瑰,然而不論是月光,還是玫瑰,都不再屬於他。
五餘載知己之情,他滿心的傾慕逐漸淡去,然而那琵琶、那舞姿、那掩面而笑的楚楚動人都在印在了心。
這個如仙如畫的女子,她本應泛舟四海,看雲捲雲舒,逍遙一生,卻身陷囹圄,以藝示人。不論旁人如何看她,她都是他心最乾淨的姑娘。
頭腦昏昏沉沉,也不曉得到底喝了多少杯。翩鴻的影子逐漸淡去,他眼前似乎只能看到那殘破不堪的小屋裡,掉落在地的一張殘紙。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不久後,翩鴻大概再也不會有此感慨了吧。
清凌做了一個夢,夢的他執著萃濃的手,道:「萃濃,這是我和你說過的翩鴻姑娘,真真彈得一手好琵琶。你啊,大字不識一個,估計也聽不懂。」
萃濃不服氣道:「去去去,說誰
第299章 我亦飄零(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