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章 功與利
雕樑畫棟的府衙大堂里無比冷冽蕭瑟,十餘名師部各科室將校神色沉重,噤若寒蟬,連走路也都像是深懼家婆的童養媳一樣,謹慎而又頗為委屈地挪著碎步,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大堂東面拼接出一張碩大的方桌,桌面上鋪設厚厚的黃綠色軍毯,一份份潮濕的散發出血腥味的報告凌亂擺放,桌上的陶瓷菸灰缸里堆滿了菸灰菸頭,一支燒掉半截的香菸架在菸灰缸邊沿,悄然無聲地溢出縷縷青煙。
桌旁只有劉峙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太師椅上,布滿血絲的雙眼微微浮腫,失神的眼球呆滯地望著敞開的木格雕花窗戶外的蒼柏,冉冉升起的太陽將樹冠上的片片雪光折射到他傷感沮喪的臉上,上唇、下巴與兩腮凌亂的短胡茬似乎在一夜之間瘋長,無聲無息地將他兩片緊閉嘴唇的分明線條覆蓋。
從上午八點開完緊急處置會議到現在,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劉峙一直靜靜地坐在這裡,除了一根接一根地吸菸,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陰沉沉的鐵青臉色與通紅的眼珠極其嚇人,眾多屬下從未見過向來舉重若輕、鎮定自若的劉峙這副樣子,誰也不敢上前打擾,心機玲瓏的副官和參謀們悄悄搬出一張桌子攔在中門處,堵住一切人員入內,盡心盡職地處理全師各部的急報和繁重事務。
換上一身潔淨軍裝的安毅終於進入府衙,坐在中門處的英榮光和陳上校、軍需主任老鄺等人看到安毅,立刻站了起來,匆匆忙忙迎上去就像看到救星一樣。
神色憂鬱的英榮光對滿臉不解的安毅低聲說道:「小毅,你怎麼才來啊?我正在和老陳商量派人去叫你呢!快進去勸一下師座,讓他吃些東西早點兒睡一覺吧,否則全亂套了。」
「我剛去探望參謀長就趕過來了,怎麼回事?」
安毅探出腦袋望向裡面的大堂,看到裡面靜悄悄的,頗為驚訝:「師座呢?」
「傻坐在大堂東邊的窗戶下,冷風呼呼的也不讓咱們關上窗戶,從沒見過師座如此難過傷感,你快進去吧,全師也只有你能勸勸他了!」陳參謀低聲嘆息。
安毅點點頭:「校長回電沒有?」
英榮光和陳參謀同時搖搖頭,臉上全都是敗軍之將該有的愧疚頹喪之色。
安毅微微點頭,低聲安慰兩人幾句就大咧咧地走進院子直奔大堂,在兩個侍衛排長敬慕期待的敬禮中抬腳進入大門,看了一眼東面就徑直走過去,邊走邊對站在大柱前面的小參謀大聲笑道:
「傻里吧唧的幹什麼?去,給老子泡杯茶來……勤務兵,沒看到桌上的菸灰缸滿了嗎?你小子睡著了是不是?」
堂上眾人如釋重負地飛快忙碌起來,安毅走到正在轉過頭的劉峙面前並腿敬禮:「報告師座,獨立團團長安毅有急務上報,打擾師座的清淨尚請寬恕!」
劉峙苦笑一下,指指邊上的凳子示意安毅坐下:「小毅,你部傷兵安頓好了嗎?」
「回師座,已經安頓完畢。屬下看到城中各團忙碌不堪,極少數失去理智的官兵失去管束,沿街叫囂打人毀物,無奈之下屬下只好擅自做主實行全城戒嚴,將其中三十餘名為首者繳械關押,責令其檢討自省,請師座饒恕屬下越權之罪!」安毅平靜地匯報。
劉峙豁然站起,滿臉漲得通紅,憤怒地揮出一掌猛擊在桌面上,發出巨大響聲震得大堂嗡嗡直響:「英榮光何在——」
「到——」
情報參謀兼軍法官英榮光飛跑而至。
「去,把出營鬧事者全給我斃了!」劉峙雙眼圓睜,形容猙獰。
「慢!」
安毅大駭之下連忙站起:「師座請息怒!鬧事官兵亦是悲苦之下率性發泄而已,屬下已平息混亂,城中秩序業已恢復,只需把為首者依法禁閉,待其情緒穩定再勒令其做出深刻檢討即可,若是從重處罰,屬下深恐有傷士氣影響消極,懇請師座高抬貴手,放過那幾十個被炮彈炸暈腦袋的弟兄吧,其中不少都是咱們黃埔三、四期的同袍啊!」
劉峙重重吐出口濁氣,頹然坐下,安毅接過勤務兵送上的熱茶,雙手遞到劉峙面前:「師座請先潤潤嗓子,屬下有個建議請師座指正,若是可行,屬下立即就辦。」
安毅見劉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