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淵之去,是為報仇,也是為她蘇淺。
縱然她已是身懷六甲,縱然她今日已冠了上官的姓氏,心裡放不下的,終還是放不下。楚淵他終是見不得她不快樂。
「上官容韻她,如何?」
半晌,蘇淺沉聲問。
楚淵抿了一口酒,不說話。
上官陌靜靜不語。如玉的手拿過蘇淺手中的酒壺,給楚淵斟滿,也給自己斟上一杯,一聲未語地一飲而盡。
蘇淺蹙眉望著他。
「就是說清風也沒攔得住她。清風他,如何了?」
問了之後蘇淺又後悔,小手覆上上官陌的大手。
上官陌卻只是溫淡一笑,「清風不是個只會拼命的傻子。他知道自己的命比她的命重要。會有分寸的。」
蘇淺便稍稍鬆了一口氣。
葉清風之於上官陌的重要性,她自然知道。
最後一抹餘暉沉入海底,大船陷入一片黑暗沉寂之中,耳邊唯聞浪濤陣陣。
這註定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戰爭。
楚淵將一杯酒傾入口中,站起身來,聲音淡得聽不出滋味:「兩位,走了上官容韻,還有被上官陌你困在途中已十餘日的你父皇屠皇送給你的四位美人,是時候該處理一下了。慢走,我也該啟程了。」
海路到楚國,繞得有些遠。但這條路也是相對比較安全的路。
楚淵早已被當成是一隻肥碩的待宰羔羊,此番來蘇國,已是給對手以極大的可趁之機。回去的路上必然是被埋下重伏艱難險阻。對手若是想在海路上實施攔截,卻相對困難。因蘇都到雲都的海路,一路暗礁林立,並沒有現成的航道。即便是經年航行海上的老舵手,也不敢走這一趟。
沒有現成的航道,卻只是外界的認知。蘇淺早年便已下大力氣摸索出一條航道,只是為避人耳目,以備不時之需,一直未啟用。
楚淵不能出事。此番這條航道正好給他用上。
臨走前楚淵留下的那句話給蘇淺心裡紮下一根刺,刺得她痛癢難受。
上官陌卻也給楚淵留下一根刺在心底里。「楚帝顧念表兄妹情誼冒險前來觀禮我夫婦二人的大婚,陌感激不盡。但此去楚國關山路遙,楚帝宜乘東風一日順流千里,免使楚國國內一日無君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不然我夫婦二人會於心難安。」
蓮兒幾人被墨凌護送至此,上了船,待要與蘇淺告別,奈何蘇淺最是怕這淚眼相看的離別時分,早借著夜色同上官陌遁了。
誠然,她遁,是因為羞於見她們。以楚淵的性子,這四個丫頭,多半會被他隨手賞了哪個臣子,想要入楚宮做妃子,定無可能
雲帆直掛,借著風勢,一路北上。
借的卻是南風。
蘇淺同上官陌回到了洞房。累了一天,終於回到了洞房。
眼前龍鳳紅燭高燃,紅羅帳,紅鴛鴦被,錦繡鸞鳳和鳴落地大屏風,龍鳳呈祥壁掛,滿堂是喜氣洋洋的氣氛。
一張酒紅色檀木桌,鴛鴦戲水的桌布上擺著的是寓意吉祥若羽百年好合的幾色精緻菜品並一隻雙龍戲珠銀制酒壺。
分明是洞房。
確然是洞房。
軒窗上交頸鴛鴦活色春宮等各色剪紙正是出自蘇淺的手筆。上官克貼得果然一絲不苟。
一雙璧人坐在桌前,容色淡淡,卻無喜色。
片刻之前,上官陌滿是自責地埋首在雙手之間,聲音沉悶:「蘇淺,沒能保全他們,對不起,是我無能。」
他從來是天之驕子,運籌帷幄,殺伐果斷,何曾有過這樣的時候。
蘇淺握住他發白的手指,握在手心中,讓他蒼白的臉色暴露在空氣中,暴露在她眼前。
她聲音輕柔,卻隱隱蒼涼:「遲早是要有這一天。犧牲才剛剛開始。並非是你無能。而是要將黑暗醜惡的腐朽勢力粉碎並曝之於天下,除了踏著白骨趟著鮮血過去,沒有別的路好走。」聲音愈沉黯:「總會有人犧牲。」
上官陌水墨般的眸子一片暗沉,沉默不語。
蘇淺望住他,心似刀絞,痛成寸斷。
良久,她輕聲道:「上官陌,我們喝合卺酒吧。我今日終於嫁給你了,不喝合卺酒怎麼能作數呢?」
第三百一十五章重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