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陌一揮袖,定住靈雲和無痕的禁制便被解了開來。
兩位得道高僧幾乎同時一聲長嘆。
楚淵低沉威嚴卻不失恭敬地喊了一聲:「師父。」
他的師父無痕仰天一嘆:「楚帝一聲師父,老衲實當不起。老衲方外之人,今日參與到這紅塵俗事中來,已不配為人師,老衲和楚帝的師徒緣分,今日起就算緣滅了。」
楚淵眼底破出一抹黯色,聲音更沉:「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即便師父是昆國朝廷的人,也依然是淵的師父。」
無痕只輕嘆了一聲,不再言語。靈雲卻向淺陌二人打了個佛偈,「阿彌陀佛,多謝二位不殺之恩。今日就此別過。」
隻字再不提今日這倒霉的攻山,負起太子白蒙就往來路上奔。
蘇淺望著兩位和雪影一般蒼老的和尚,疑惑道:「上官陌,他們果真是靈雲和無痕兩位大師麼?他們是不是中了邪了?」
上官陌沉默著不語,握著她的手,走到上官屠的面前,容色極淡:「父皇,兒臣不遠送。」
蘇淺淡淡瞧著上官屠,此時心裡想的卻是,倘或上官屠有上官陌那一身本事,天下此時怕是十之**已姓了上官。老天爺的心意果真是難測,給了你野心,卻不給你才華,譬如上官屠;給了你才華,卻不給你野心,譬如上官陌和上官皓月;及至才華和野心都給你,卻又不給你時運,譬如楚淵。怪道自古以來能當得起君主的人少之又少,概率比中彩票頭獎還要低不知千萬倍。
上官屠以一聲輕哼結束了這場對決。縱然他心裡的惱恨已到了極致,卻是無徑可抒發。此前是殺她次次被她逃脫,此後卻是無法動她!
楚魚欲要追上拔步就走的上官屠,卻被一聲威嚴的聲音喝止:「楚魚,且留步。」
發話的是楚國皇帝楚淵。
後來,蘇淺想,當時為何會放走楚魚,自己也說不清楚箇中原因。猶記得當時楚淵要拿楚魚問罪,她輕描淡寫地道:「表哥,憑她還翻不起什麼大浪來,由她去吧。」
她後來又想了想,歸結為自己解了蠱毒,又解了斷情的毒,一時高興心也就跟著軟了起來。自然,她不會認為自己是為了全未來公公的面子。在她看來,丟半張臉和丟一張臉其實沒什麼區別。反正是要灰溜溜走,淺灰和深灰其實差不太多。當然,她也不會認為她是不想楚魚留下來攪和了上官克和楚夢的夫妻感情,他們夫妻雖不算是兩情相悅,但也不會單薄到什麼人一攪和就會散的地步。
但其實這些因素當時是在她心底一掠而過的。不過是她沒在意罷了。或者說是不想去在意。
彼時身中數種奇毒的時候,她是最無牽無掛冷心冷情的人,對人對事都抱的是個漠不關心的態度,從來做事心狠手辣。如今解了毒了,誰想羈絆卻也多了重重。連對楚魚這樣一個仇不共戴天的人她也下不去殺手了。
她憂鬱頓生。眼下自己的爛好心已到了不想去正視卻不得不正視的地步。不得不正視的時候她卻真的沒膽子去正視。
她初初解了毒,還不宜下山,只好住了下來,況山上替她解毒的諸位都受了些傷,也需要治療。整整半個月,她借著療傷之機,就都躲在房間裡糾結這些事了。
她住了下來,楚淵便也住了下來。上官克同楚夢夫婦也住了下來。
她愁腸百結地望著這幾位:「你們都沒有事情幹了嗎?」
楚夢言之鑿鑿:「我留下來照顧大家的飲食起居,畢竟這麼多人呢。
上官克笑得依然邪肆,「我的王妃在哪裡,我自然要在哪裡。」
蘇淺就吸了吸鼻子,這夫妻二人的話,她反駁不了。
「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了?」她問上官克夫婦。
「我們本來是奉詔回西月過年的,回來的途中遇上了楚魚,我們就一路尾隨來了。」楚夢邊端藥給她,邊道。
「這回倒是要多謝你們。」蘇淺接了藥。
克三王爺便接過了話茬,「既是要謝,那蘇大公主是不是該拿出點誠意來?」
蘇淺便立即將目光轉向楚淵:「楚國如今國泰民安了是不是?你這個皇帝做的甚是逍遙。」
楚淵斜睨著她同上官陌,「淺淺,你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