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白影,他是個人影。
這人影還很熟。正是此間的主人,她這幾日屢次冒犯的人,楚淵。
楚淵站在浴桶邊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瞧不出他眼中氤氳的情緒是怒還是什麼,可是腦子裡還有一絲清明,知道楚淵他闖入她沐浴的地方是非常不道德的,這樣看著水中的她更是不道德的,不管他因為什麼而來,她都該義正辭嚴地怒叱他一番的。
腦子裡也確有一段很義正辭嚴的話,出口卻成了另外一句怯怯懦懦的話:「楚,楚淵,你讓我先穿衣服再說。」
她曉得他是為了那件中衣而來。
楚淵卻並沒有看那件被她扔在一旁的衣裳,他一直在看著水中的她,冷冷地道:「我就不該一時心軟,放你進來。穿好衣服,離開我家。」
如他來時一般突兀,走得也毫不拖泥帶水。
阿葉望著空蕩蕩的浴桶邊,有些怔怔。半晌,從水中無聲地站起來,拿了自己的衣裳,在水中洗了洗上邊的泥土,擰乾了,往身上套去。
大嫂拿過來的蘇淺的衣裳,她看了一眼,卻沒有去碰。
穿整齊了,拿起蘇淺的衣裳,往楚淵的房間去了。
門未關,她站在門口,看見楚淵坐在椅子上,大嫂正給他盛薑湯,她遲疑片刻,還是抬手敲了敲門。
楚淵看見她,沒做聲。
大嫂盛好了薑湯,手拿托盤出來,朝她點點頭,她往邊上閃了閃,大嫂擦著她身邊出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腳步沉重,走了進來,離楚淵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她卻覺得如隔了萬水千山,走到他身邊,真難。
將衣裳輕輕放在桌上,她彎身一禮,開口的嗓音微微發澀:「這個,還給你。我穿自己的衣裳就好。多有冒犯,對不起。弄髒的衣裳,料想你也是不會要我還的了,那就只能欠著了。我走了。」
楚淵瞄了一眼她還濕答答滴著水的衣裳,將一碗薑湯推在她面前,又將一錠銀子推在她面前,無甚表情地道:「薑湯喝了,銀子拿上。」
她確需要一碗薑湯來暖身,也確需要一錠銀子來維持生活,她獨自一人來戎州城,身上的銀子昨天不曉得什麼時候弄丟了,但楚淵給她的,她不能要。她為了得到他,跋千山涉萬水而來,在他面前已經那麼卑微了,她不想更卑微。
「謝謝,不需要了。再見。」她再次端莊一禮,轉身、艱難地邁步、離去。
端莊。她居然也有端莊的時候。楚淵望著她離去時有些蕭瑟的背影。他見她的每一次,她從來是古靈精怪、張牙舞爪、伶牙俐齒,端莊一詞,他從來沒想過也能用在她身上。
盛夏的陽光熾烈如火,阿葉昏昏沉沉地走在大路上。她曉得當務之急是找個活干,掙些盤費,好離開戎州回家去。然問過了好幾家店面,甚至連廚房刷碗的工作也問過了,沒有一家肯賞她口飯吃。
阿葉在一片樹蔭下坐了下來,背靠著大樹小憩。她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著實沒有什麼力氣再走路了。從昨天在茶樓被人鬧場子,又被楚淵扔在荒野里,後來她氣不過,泅渡小九潁河回來找到他的家,打算找他算一算賬,卻沒有勇氣撓開他的家門,迷迷糊糊就蜷在他家門口睡著了,直到現在也沒有吃一口東西。況也是確確實實染了寒,全身骨節酸痛,瞧這光景,是發燒了。
昏昏沉沉中就睡了過去。
阿葉做了一個長夢。這夢中的場景卻有些久遠。
夢中她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小丫頭,被舅舅帶著去楚國的都城雲都。她的舅舅,是冥國大祭司手下的大護法。她並不曉得去雲都是幹什麼,雖然小小的身體裡住著的是個來自異世的大人的靈魂,但因出生成長在與世隔絕的冥國島嶼,彼時委實懵懂去中土要做什麼。
舅舅帶她進了楚國的皇宮。
舅舅持的是冥國皇帝的拜帖——為什麼大祭司的人持的是冥國皇帝的帖子,她後來才明白,那不過是大祭司的謀算。楚皇——也就是楚淵的父皇,擺宴席招待她的舅舅,清歌曼舞之間,她第一次見到了楚淵。
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毛頭小子,卻生得天人之姿,她第一次見他,就有些把持不住。然毛頭小子眼裡的深邃,卻非那個年齡該有的。
她並非什麼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楚
第六章霸王硬上弓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