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上官陌眸色卻氤氳了烏雲般,更黑了。
他是看見了的。
她似乎想站起來,低頭撐著桌子,不去看上官陌似烏雲翻滾的眼眸。手腳卻軟得不像樣子,站起不到一半又倒了回去。上官皓月伸手輕輕扶住她,她客氣笑著道了一聲謝,自圓道:「近來酒量越發不像樣子,喝一點就醉。阿皓,你扶一扶我,容我向尊皇告個辭。」
上官屠似笑非笑望著她,溫聲道:「傳聞淺蘿公主千杯不醉,莫不是要逃酒裝醉吧。」
蘇淺踉蹌站住,手搭著上官皓月的手腕,揚著嘴角笑道:「尊皇,你這麼說的話,是在激我呢吧。我偏不上當。我告辭也不是因為醉了。難道尊皇看我這個樣子像醉了麼?只因今夜除夕,蘇淺答應一個人,要陪他守歲,時辰也不早了,蘇淺再不去的話,那人會把蘇淺剁了的。」
上官屠挑眉望著她,笑意浮在臉上:「哦?什麼人還敢在淺蘿公主頭上動土?寡人倒是有些好奇。沒聽說淺蘿公主來西月帶什麼人呀。淺蘿公主說的是隨你同來的墨翼?朕瞧著那孩子不是那麼放肆的人呢。」
蘇淺擺了擺手,道:「不是他。是我青梅竹馬。尊皇就別問了,蘇淺都不好意思了。那死小子什麼都敢做,別說是剁了本宮,上來邪氣什麼都幹得出來,本宮可不敢惹他。尊皇還是早早放我回去吧。」說話似已亂了方寸。
上官屠笑了笑,「既如此,福公公,你送淺蘿公主回去吧。」
上官皓月卻搶道:「皇伯伯,還是我來送吧。這丫頭看著和順,耍起酒瘋來可不是福公公能治得了的。」
上官屠擺了擺手,笑道:「也罷。估計她走了你也沒心思留在這裡。我就不做棒打鴛鴦的壞人了。」
上官陌一直冷若雕塑,聽著,看著,不言,不語。
上官皓月扭頭看了他一眼,道:「閒閒頑劣,我將她關在太子府了。師兄若要找她,還是親自來一趟的好。若是師兄不著急,就等明日我親自拘她來皇宮。交在別人手上我不大放心。」
上官陌默了一瞬,道:「不急。明日師弟將她帶來皇宮即可。」
卻聽上官屠笑道:「太子今夜回自己府上去吧。你師弟和淺蘿公主來了,你總不好把他們晾在府中不管不問。」
蘇淺吃吃笑了兩聲,咕噥了一句:「尊皇多慮了。我臉皮厚的緊,沒有主人一樣吃喝玩樂樣樣不落。陌太子回不回的不要緊,橫豎他不在蘇淺也不會在他太子府玩火。」
上官陌卻只淡淡應了一聲是,站起身往下走來。
經過蘇淺的身邊,上官陌頓住了腳步。玄冬花的凜冽香氣撲入鼻息,蘇淺只覺連呼吸都凝滯了,心口處如鈍刀划過痛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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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陌聲音淡極。
蘇淺卻覺得腿腳灌了鉛一般,並不能挪動半步。上官皓月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淺蘿,走了。」
她才木偶般隨著上官皓月轉身,一步一步緩慢往殿外走去。她是如何走出了皇宮,如何上了馬車,全然沒有印象。
馬車裡靜得聽得見彼此的呼吸。
上官皓月遠遠躲在帘子一角,手支腮,凝眸瞟著帘子縫隙外的夜色。
外面漆黑一片。他臉上的表情因背著光看不大清。
蘇淺靜靜坐在地毯上,雙手抱著膝。上車前她還想,無論如何要笑,要瀟灑,要有風度和氣度,此時臉上無聲流下的淚水卻如傾瀉的河流,任她如何止也止不住。淚水順著雪白脖頸,一直洇濕到胸前衣襟。
她卻沒想起來要擦一擦。
她一向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是不中用的,總是軟弱地像個閨中怨婦。但不中用到這種程度,自己都覺羞恥,真真令她惱恨自己。
今夜他出現,她已然明白他的選擇。他是要一個人承受,捨棄她,一個人孤寂地走。在他的父皇面前裝出一副冷漠的樣子,裝出要接納上官閒這顆解藥的樣子,不過是要唬一唬他的父皇,給她爭取一絲逃出西月的機會罷了。
上官陌看她看得透徹,她看他又何嘗不是透徹。
但,他不過也是自欺欺人罷了。解藥不發揮作用,上官屠怎麼可能放她離開。即便解藥派上用場了,他也不見得會放她離開。
上官屠自她一出生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