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靜靜躺在玄晶冰棺里。玄色的冰棺襯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宛若透明。往日靈動的長睫如今若秋蝶的斷翼,覆在沉寂的眼帘下,一點生氣也無。自打被放入冰棺,那僅存的代表生氣的一絲脈搏也被冰封。此時的她,與其說是陷入昏迷,倒不如說是個活死人來得貼切。
外面鬧得天翻地覆,她卻在此恍若遺忘了時光般沉睡已有七日。楚淵日日守在冰棺旁,每隔一個時辰便探一探她的脈搏。事實上什麼也探不到。只能感覺到她的體溫一點一點流失,如今已比冰雪還冷。
往日尊華清冷的青年,此刻衣衫褶皺,長發凌亂,面色憔悴不堪。見過的人只怕都認不出,這便是昔日風光無限的楚國太子。
墨凌只在她身邊守了一日,便同青門閣主們一樣,離開了戎州,策馬奔騰在亂世之中,方向卻與諸人不同,他深入的,是最為險惡的去處,西月嵐茨城。
真如和雪影卻人間蒸發了一般,任憑青門和楚淵的人掘地三尺,也不見蹤影。
玄晶冰棺卻不能永久保她這一線生機。倘或一月之內不能找到解毒之法,冰棺便真的會成為她的長眠之所。
楚淵有時候會躺在蘇淺身側,感受著冰棺刺骨的寒冷,手握著她冰得刺骨的小手。不知是想以自己的溫度暖化她,還是想她會突然甦醒周身回暖,用她的小手回握住他。
這樣的時候腦中浮現的,總是那三日的情景。他浮生最快活的三日。並肩坐在樓頭看夕陽沉江,于波光粼粼間看她揮著纖小的手指點她用十餘年時光締造的這一片大好河山;如一對素人夫妻般共同分享鄰居送來的飯菜,吃到肚皮撐爆為止;和她漫步街頭,逛著人間最熱鬧的夜市;和她雙雙滑入舞池,翩翩共舞一段奇異的舞蹈,看她在他的掌心幻化成一隻惑世的精靈;雙雙坐在船頭,看藍天上白雲悠悠,看碧水中游魚嬉戲,垂一桿釣竿等魚來上鉤,魚上鉤的時節他將小魚收拾了,期待她做一鍋美味的魚湯,她端出的卻是一盆冒充魚湯的牛乳……他想,人生再不可能比這更美好。即便此時隨她一起去了,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一縷陽光透過琉璃窗,照進房間。楚淵揉了揉疲倦的眼睛,有些糊塗,這是第幾日了?消息雪片般飛進小院,說的都是一句話:不見蹤跡。有一日倒是收到了上官皓月的消息,他在趕來的途中,被人打成重傷,如今在西月的皇宮裡下不了床。他那樣的人都被打成重傷,可以想見傷他之人的手段。好在戎州隱秘,很難為外人尋到,不然會是雪上加霜。他知道,就算是派出千萬兵馬地毯式搜索,也不可能找到戎州。淺淺口中的小九潁河,哪裡是什麼鹹水河,根本就是條被陣法控制的河,不然不會隆冬季節不結冰。他還注意到,這條河,飛鳥難渡。他從小浸淫陣法,也未能識破是怎樣的陣法控制著這條河流。
他和他的人要互通消息,其實都是借用的青門的聯絡網。
戎州,就是一座進出無門的亂世桃源。
桃源之主如今卻沉睡在冰棺之中。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他收了收凌亂的思緒,聲音嘶啞:「進來。」
進來的是消失多日的墨凌。一臉風塵似泥土中滾了一回一般,身上還背著數處劍傷,傷口未及包紮,血跡將衣袍染成鐵紅,散發著腥氣和腐臭氣。人一進來便滾進沙發中再不能動彈。楚淵皺著眉,反身在柜子中找到藥箱,矮身蹲在他身旁,拿起剪刀要絞他身上和血肉已粘在一起的衣衫。他睜開眼,一把抓住楚淵的手,乾涸的唇動了動,發出一絲微弱的聲音:「你別忙這個,先給我一杯水。」
楚淵倒來一杯溫水,扶住他後背將水擱在他唇邊。他吞咽的動作極是艱難,似乎每咽一口水身子都會抽搐一下。楚淵手擱在他額頭,眉鎖得更深。燒成這個樣子,還能撐一口氣回來,是個鐵骨錚錚的好男兒。
他以前竟將他誤看成一朵嬌花,真是眼傻。想來,蘇淺倚重的人,怎麼可能是繡花枕頭。
&不了。」墨凌喝下水,舒了一口氣,揮手將他的手打落。手心中垂落一樣東西。楚淵俯身拾了起來,是一枚玉佩。陽光下,玉佩中流淌著血紅的液體。他認得,是他父皇送給蘇淺的鳳凰玉佩中的一隻,這一隻卻是凰佩。他記得這隻凰佩一直戴在上官陌身上。他疑惑地望著墨凌。
&官陌給我的。」墨凌暗啞著嗓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人間道 十丈軟紅(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