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初冬已至,氣候漸寒,橫亘在兩軍之前的奕川已經進入了枯水期。
奕川一旦入冬,水流迅速大減,上游水淺處水深不過沒膝,奕川已經失去天險的作用,成為了不過是分隔兩軍的象徵性界線。
兩軍決戰,干係重大,誰都不會在未站穩腳跟的前提下匆忙出手,自打午時兩軍安營紮寨,一直到了深夜,兩軍都默契地守著這條奕川,不過雷池一步。不過今日的凌晨,唐軍終於率先打破了這份默契。
而就在李瑁大軍剛剛稍動的一瞬間,對岸的燕軍已經得到了消息,迅速行動了起來。
水淺流緩,騎兵騎馬渡河,河水連士卒的腳腕都沒有打濕,半渡而擊自然沒有什麼太大的效果,不過燕軍依舊不會將河岸輕易讓與唐軍。
「咚!咚!咚!」
隨著兩岸震耳欲聾的鼓點聲響起,一場搶渡已經變成了強攻,隨即三軍雲動,二十餘萬大軍都被調動了起來,雲集河水兩岸。
奕川東岸的高地上,李瑁正迎著冷風策馬而立,看著奕川對岸軍容整肅的燕軍,雙眉凝重。
隨著隴右鎮潼關大敗,安西鎮損失同樣慘重,而朔方鎮被史思明限制於河東,河西的安思順又不敢不敢重用,眼下各處邊鎮,真正能與河北一戰的只有劍南了。
今日之戰,乃是劍南邊軍與河北邊軍的第一次正面對話,雙方人數相差不多,兵甲俱精,而且奕川兩岸地勢相對開闊,雖有山谷高地,卻也無伏兵之能,這一場仗取不得巧,只能硬碰硬地與安祿山決戰。
李瑁雖心裡對麾下將士極具信心,但依舊難免忐忑,當然,與李瑁這般同樣忐忑的當然還有奕川對面的安祿山。
安祿山立於中軍陣前,看著在奕川上游與燕軍殺地有來有往的劍南軍,一口吐沫重重地啐在了地上。
「啊呸,天下人都說我安祿山早有反意,蓄意起兵,其中尤以他李瑁叫地最凶。你們看看,難道他李瑁就是什麼孝子忠臣嗎?若非有意謀反,他一個劍南鎮何來的十餘萬精兵。」安祿山指著對岸烏壓壓的劍南軍,對身旁的高尚抱怨道。
其實安祿山所言倒是一點不假,李瑁八月初出關南下,四日後過得劍門關,他回到劍南不過區區五日,便統兵十八萬出蜀,北上與安祿山為敵。
要說這些兵馬是李瑁臨時徵召,天下誰人會信?唯一的解釋就是李瑁早有預謀,屯兵已久了。
高尚對安祿山道:「以臣看來,李瑁早有反意對陛下來說卻也不是什麼壞事。」
「此話怎講?」安祿山聽高尚這麼說,轉頭問道。
高尚回道:「李瑁此前多次與陛下為難,拒絕陛下二分天下之計,無非就是因為他未見識過我河北兵鋒。此戰殿下能殺了李瑁最好,若是不能,到時李瑁自己也會縮回襄樊,讓出中原和關中,轉而對江南道動手。到時唐廷四面楚歌,李瑁牽制住唐廷江南的兵力,陛下再想奪取天下豈非容易許多。」
如今的大唐朝廷雖然腐朽不堪,但還未全失天下民心,富庶的江淮和江南兩道也還在唐廷手中,安祿山想要一戰而定著實不是易事。
可若是有李瑁攻取江南,那他便會吸住大唐在江南甚至淮南一代的兵力和錢糧,他只需專心攻取關中、朔方便可,全據長江以北,不過舉手之勞。
安祿山聽了高尚的話,指著對岸高地上督戰的李瑁,開口道:「傳令下去,能取李瑁首級者,官拜太尉,河南節度使,爵加周王,為諸王之首,朕把整個洛陽都封給他!」
此戰關係到安祿山能否在中原立足,自然也是下了血本,不惜以洛陽相封。
此時的李瑁尚不知自己的人頭竟然如此值錢,他還站在對岸的高地上緊緊地注視著奕川的局勢。
奕川之畔,兩軍的拉鋸已經持續了有一會兒,兩軍你來我往,箭雨槍林,卻始終沒有能夠突破對方的防線。
劍南軍不能搶灘,李瑁便無法再奕川對岸布軍,李瑁花了大代價自安西李嗣業處借來的一千陌刀軍便無從施展。
對付河北鐵騎,陌刀軍遠比騎兵要好上許多,也是李瑁用以對付安祿山的神兵利器,可是如今劍南軍無法徹底在河灘站穩腳跟,陌刀軍無法過河布置,李瑁這把利劍出不了鞘,縱然再鋒利又能如何?
「啟稟殿